“小勇！”陆星垂手一抖，放开了对方的胳膊，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当年他本该直接拒绝那个交换名额，可方姨听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之后，连夜赶去系里逼着他重新递交了申请，还告诉他当年父亲走时，曾经留给过她一笔应急基金，让他不必操心钱的事情。

可后来他从美国回来才知道，他父亲留下的钱早就被他母亲全部带走了，方姨动的是攒给方勇上大学的钱，方勇的成绩不好，只考上了一个三本，一年的学费要两万多，直到大学入学的前一周，他才知道，家里早已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是我对不起你……” 陆星垂的指尖颤抖的很厉害，这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如果那年方勇上了大学，而不是高中一毕业就出了社会打工，那么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不一样的光景？

方勇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唇边斜了一丝笑意，“从小到大，我发自内心的崇拜你，尊重你，就算再委屈，我也不气你，你是我大哥嘛，孔融还TM让梨呢，直到我看到你床头那副画。”

陆星垂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崇拜了那么多年，一直抬头仰望着的人，也不过和最普通的人一样，也有着难以启齿的欲望，和肮脏到骨子里的占有欲！“

他眼中的阴沉渐渐加深，方勇退后了一步，伸手摩挲了一下燕回时因着高热而干裂的嘴唇，再转过头，脸上的神色决绝，“陆星垂，我这辈子让过很多东西给你，只有这个人，他是老天送给我最珍贵的宝藏，我绝不会放手！”

***

陆星垂开的药见了效，燕回时的烧慢慢降了下来，可饶是如此，还是躺了好几天才能勉强进食。方勇在他病中一直没有离身，喂药喂饭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最开始，燕回时连正眼都不会看他，有几次他动手脱衣服时，更是应激的咬了一嘴的血。但后来发现他只是老老实实的帮自己擦净了身体，就穿回了衣服，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两个人之间那种时刻紧绷的气氛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就这样休养了半个多月，燕回时之前耗损厉害的身体才渐渐复原，能下床了。方勇不再用手铐锁着他，甚至会在晴朗的日子里，抱着他去阳台上晒晒太阳。

冬日的晴空像是昙花的盛放，短暂而珍贵，燕回时躺在他怀里，难得的安静，暖阳的光线将他们拥抱其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影，竟也能让人产生出一丝岁月静好的错觉。

“回时，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好吗，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方勇低下头，轻轻在那人额上亲了一下，“你没有亲人了，我也没有了，以后，我们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不好？”

燕回时怔怔地望着远处，过了好一会，才闭上眼睛，轻轻的转过头，将头埋进了方勇的怀中，一滴泪晕进衣服的纹路里，无声地淹没。

等到燕回时完全康复，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被炎霜覆盖的大地解了冻，春寒料峭，但仔细看，光秃秃的枝头已经发出了些许的嫩芽，怯生生的在寒风中探出一丝头。

“又在看书啊？” 方勇走进卧室里，燕回时抱着一个靠枕，斜倚在飘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他的声音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话。

方勇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忍住了没有发火，自从燕回时醒过来，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几乎都是单向的，仅有的几次主动和他说话，都是找他要书看。他急于讨对方的欢心，恨不得把整个书店搬到家里来，但很快发现，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了这些书，他的存在在这间屋子里就更加薄弱了。

“你上次找我要工商管理的教科书，我帮你买的那几本你看着还行吗？” 想了想，他挑了一个对方最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燕回时果然回过了头，“看不太懂，有本书后面有一个二维码，可以上课的，我想试试。”

说着话，燕回时一边抬眼看了看他，神色恹恹的，仿佛根本不指望他会同意，方勇被他这种厌世的眼神刺激的噎了一下，马上点点头，“我给你买一个平板，你想上什么网课我给你下载，好不好？”

燕回时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微微挑了一下眉，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才笑了笑，“谢谢。”

那个笑淡极了，像是初春寒风里裹挟的草芽香气，一飘即散，却又香的令人留恋，方勇顿时就觉得身上麻了半边，走过去就抱住对方，“和我说什么谢谢，你开心就好，你多笑笑好不好，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他把头埋进对方颈侧，使劲吸了一口，迷恋的呢喃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站在房间中间，对着我灿然一笑，我当时就觉得哪怕立时死了也值了。”

燕回时从他抱上来的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方勇说完这个话，就开始脱他的衣服，他紧紧的咬着嘴唇，任由对方将他剥个精光，圆睁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心里有个念头徘徊不去，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死呢？

尽管做足了润滑，方勇的进入依然是痛苦的，他实在是太大了，柱体上凸起的经络从肠壁上一寸一寸的切过去，插到底的时候，燕回时一直咬着的唇才放了开，后背早已积了一捧冷汗。

他伏在飘窗上，看着寒风将窗边的枝桠吹的颤抖，就如此刻自己被猛烈撞击着的身体，意识渐渐变得飘忽，他不再感觉到痛楚，却也感觉不到愉悦，目光集中在脸旁的那本书上，《经济学基础》，他死死的盯着，眼中一片模糊。

我要活着，我要好好的活着，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救我，这十六个月的蹉跎，错过的梦想，失去的亲人，还有，毁掉的人生。

“啊啊……” 他突然睁大了眼，伸手抱住方勇的后背，体内的硬涨在听到他喉咙中泄出的呻吟声时瞬间涨大了一圈，凶狠的顶了顶，方勇兴奋的捏起他的脖颈吻了下去。

他张开嘴迎合这个吻，眼底的神色却清醒异常，将方勇的迷醉深深的刻映在瞳仁深处。

这一切，我要从你身上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

第二天，方勇告诉他自己要去外地出差两天，“我留了李伟平照顾你，我不在，你一个人要乖乖的。”

燕回时听见门口锁舌转动，只觉得好笑，什么照顾，狱卒对犯人的照顾吗？他转过身，别说道别，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便将自己又一次埋进了被子里。

就这样，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他起来简单吃了一点东西，看到李伟平已经把设置好的平板送了过来，社交通讯软件一概没有装，下载功能也是加密的，他没有在意，只是径直点开了那门网课的录播课。

看了大半天，大门口传来些许动静，燕回时没有在意，直到脚步声停在门口。

“……方总没有说过……有何医生在……”

“我是他的主刀医生，他开颅的伤口我敢放手，你倒是看看何医生敢不敢看？开门。”

“那我陪您一起进去。”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李伟平走了进来，“燕先生，陆医生说来……”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的声音突然走了调，像是一台变了声的留声机，拖出了滑稽的尾音，燕回时看着他歪着脖子一点一点的滑倒在了地上，惊愕的抬起头，看向陆星垂，后者的手中还紧紧的握着一支空了的针管。

“小燕，跟我走！”

TBC

第三十三章 施救

“？!” 燕回时被他从座位上一把拉了起来，还不及反应，已被拖离了两三步，混乱中险些踩到地上躺着的人。

“等等，你要干嘛，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如梦初醒，用力甩开陆星垂的手，退后了几步，警觉的看着对方。

“小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他的眼神刺痛了陆星垂，对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一步想要抱他，见他一脸抗拒，扬起的手尴尬的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他怎么了？“ 燕回时用脚尖碰了碰地上瘫着的人。

“只是一点麻醉剂，让他昏睡几个小时而已，小燕，” 陆星垂打开拎着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一边耐着性子解释道，“别墅门口守着的人我也已经放倒了，这是今天下午4点飞春城的机票，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

燕回时打开信封，里面滑落出一张机票，还有一张身份证，“严飞”。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对方，“给我的？”

“嗯，以后，这就是你的身份证，我已经以你的名义，在春城郊区帮你租了一套公寓，地址和钥匙都在箱子夹层里。燕儿，你不是很喜欢有水的地方吗，那个公寓就在一个大湖边上，四季如春，风景美极了。”

燕回时直直的瞪着那张机票，过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啊，小燕，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逃离这里吗？！”

“逃走了，然后一辈子隐姓埋名，永远活在惶惶不安之中吗？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会是我想要的生活？“

陆星垂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燕回时的冷淡和他预期中对方的反应大相径庭，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有些慌乱，“燕儿，那只是暂时的！方勇这个人做事从无长性，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他对你的执念过去了，我会亲自来接你回家，你记得吗，我答应过你，我会陪你一起回去看你爷爷！”

燕回时歪着头盯着他，听到最后，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了一个滑稽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一个拙劣的冷笑话，“爷爷？哈，哈哈，我爷爷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