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霉素见效确实比较慢,但他这个情况,我建议直接上调……”
“不要建议!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人都这样了,你TM还磨叽什么,给我上最好的药。”
“方总,药要对症,血培养需要时间,”何医生胆战心惊的看着方勇的眉头越拧越紧,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先给他换一种效果更好的抗生素,他磺胺过敏吗?”
“啰嗦什么,不过敏!”
何医生“做个皮试”的提议溜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得麻溜的取过针剂打了进去。方勇面色阴沉的拥着人,一边用冰毛巾轻轻擦拭那人的额头,动作是与脸色完全不相符的轻柔。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新药注射进去后,燕回时那种因着高热而无法自抑的颤抖平缓了一些,方勇微微舒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安抚一下刚才快被自己吓哭的医生,却不料,怀中的人突然发出了激烈的倒气声。
燕回时的脖颈肉眼可见的粗了起来,鼻孔和嘴巴喷张,却仿佛完全吸不进气,双目涨红,痛苦的用手撕挠着胸口,“怎么回事!”
“他对磺胺过敏啊,不是说不过敏的吗!!“
“不……不可能!“方勇惊怒交加,又吼了一句,”他青霉素做过皮试的,你给他做的!”
何医生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他,“青霉素是青霉素,磺胺是磺胺啊,每种不同的抗生素都不一样!”
方勇几乎想要打人,可现实并不允许他们继续吵下去,短短几十秒时间,燕回时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喉中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气道在迅速的缩窄。何医生冲向药箱,从里面抽出一管肾上腺素,扑回床边用力向着燕回时的大腿扎了进去。
眼见着燕回时的呼吸逐渐平缓,方勇这才惊觉自己一身冷汗淋漓,那天下午,对方一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中的噩梦在一瞬间重临,他恶狠狠的瞪向同样瘫坐在床边的医生,大脑却一片空白,半晌才有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出来,只要这一次你能好起来,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计较了,只要你能醒过来!
“方总,肾上腺素只能应急,如今他磺胺过敏,如果再往上一级抗生素,就必须是处方药了,我无能为力,眼下必须立刻送医院了!”
“不行……”方勇下意识地立刻拒绝道,上一次送医院之后,燕回时整整失踪了八个月,他确定自己绝对无法再承受一次了。
“方总!燕先生的症状这么重,我怀疑他是感染了黄金葡萄球菌,如果无法对症下药,是会死人的啊!”
何医生的话,击中了他心底最大的忧惧,方勇咬住下唇,挣扎了几秒,看了一眼怀中的人。燕回时的呼吸虽然平稳,却极其微弱,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整个人薄的像是风中的残烛,轻轻一口气,便能被彻底带走。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中狠意凛然,“赵子!“
“欸,勇哥!“
“去把陆星垂接过来。“
TBC
第三十二章 珍宝
“你们都出去吧,病人需要静养。”
这是陆星垂从踏进这间房间到现在说过的第一句话,围着的人看了一眼方勇,见他面色沉沉,却没有反对,都踮着脚尖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最后出去的何医生忧心的扫了一眼床上昏迷的人,关上了门。
方勇并没有动,只是死死的盯着床边坐着的人的背,陆星垂像是浑然不觉,将刚才拿出来的医疗器材和药品一样一样的放回到箱子里。然后站起身,走进浴室里接了一盆温水,放到床头柜上,动作极轻缓地将床上的人扶坐起来,小心的绕开静脉滴液的管子,脱下他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
目光在触到背上和腰上大片的瘀斑和吻痕时,陆星垂的手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喉头颤了几颤,才勉强将一腔愤怒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拧干毛巾,一点一点擦去那人身上的汗。
方勇目光如炬,盯着他擦完,大步走到衣柜前抽出一件新睡衣,又拿了一床干净毯子,“后面交给我就好了。”
陆星垂视若惘闻,从他手里拿过睡衣,给燕回时小心穿上,又给他擦了一遍后脑,仔细看了看之前手术的伤口,才将他放回到床上。他洗了毛巾,正准备继续帮对方擦下身时,方勇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我说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做!”
陆星垂死死的盯着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向后仰了一点,似是让步,将手上的毛巾放回到盆里。方勇松了口气,放开了他,面上也缓和了一些,“哥,今天谢谢……”
他话音未落,身前已有疾风突至,狠劲的一拳直冲面门,方勇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鼻根处酸涩至极,一股热流立刻淌过人中,滴了下来。转眼间又是一拳,这次方勇有了准备,随着风势后仰,顺手接过飞来的拳头,猛地一拽又一拧,陆星垂顿感肩头处一阵钝痛,霎时脱了力,被对方摔到墙边,重重地撞了上去。
“心疼了?” 方勇伸手抹过鼻尖的血,眼底激起暴虐的戾气,“怎么,要替他讨个公道?”
“你还是不是人……!”陆星垂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剧烈的抽搐着,半晌才又说出话,“你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要往死里糟践他!你看看他……他这一身,他这一身的伤……!”他用手指着床上昏睡的人,喉头一阵痉挛,哽咽到说不出话。
“我和他的事情你管不着!”方勇梗着脖子瞪着他,“你觉得就他在遭罪,在委屈?我TMD不委屈吗?我没想糟践他!我想好好爱他,我也想对他好,可是他偏偏就是有各种方法激怒我!”
“他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陆星垂冲过去抓住他的前襟,愤怒的吼道,“他那么善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你要把他活生生的往死路上逼!”他拖住方勇的衣服把他拽到床边,指着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人,“他是动过开颅手术的人,这种程度的细菌感染,就算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都未必能熬得过去,你居然等到现在才来找我?!”
他话音未落,白色的被罩上突然滴上了几朵暗红色的血点,陆星垂一愣,低头一看,方勇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的人,连脸上的血都忘了去擦,喃喃低语道,“不会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脸上太过明显的惶然令陆星垂的怒火瞬间熄了一半,两个人沉默的站了一会,他叹了口气,打开药箱,拿出一卷纱布和冰袋走过去,方勇想推开他,被他一巴掌拍到了脑门上,“动个屁,站好!”
【“又打架!你下次再这样不要来求我,我非得告诉方姨,让她好好骂你一顿!”
“哥,哎呀,我嫡亲的哥……你帮帮我呗,又不是我先动的手,对方仗势欺人,我要是不能护着手下的兄弟,那我还怎么混啊!”
“你那份工作别做了,工地的活又苦又危险,我们医学院实验室前段时间说是想招一个洗试管的临时工,要不你来试试?”
“不去,学校能给几个钱,我今天挨顿打不亏,这个大工我抢下来了,干个一个月就有万八千呢……哎呦呦呦,疼,疼,哥你轻点。”
“动个屁,站好!现在知道疼了?疼也得拿冰袋给我压着,否则止不住血!”】
时光随着这一句话,在一瞬间走过了十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方勇沉默地接过了冰袋按到了鼻梁上,陆星垂卷起纱布,擦过他脸上的血渍。
“以后不会这样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刻,直到方勇突然出了声,他的声音从冰袋下面闷闷地传出来,“你以为我不怕么?这几天,我都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到他一身是血的躺在我怀里。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也不是没对他好过,可是我每次对他好一点,他都会想着从我身边逃走,我TM就不明白了,那么久了,我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陆星垂悲哀的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水汽,“你当然不明白,他是一个人,他不是一条狗,不会因为你关着他,给他吃,给他喝,再偶尔施舍两句好话,就会爱上你的!”
“这难道不也是你做的吗?” 方勇坐在地上斜望着他,目中阴气沉沉,“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和他坦白过和我的关系?你心里打的算盘不也是有朝一日等他习惯了你的存在,就可以将他彻底占为己有吗?咱们两个,谁又比谁君子多少!”
陆星垂苦笑了一下,“是,如果当年我早知道你是这样对他的,从最开始,我就会坦白一切。“
“哈哈哈,可惜啊,人生没有‘早知道’这三个字!现在他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方勇咬牙切齿的丢下这一句话,从地上站了起来,陆星垂一把拉住了他,”小勇,他不爱你,你就算关他一辈子,他都不会爱上你的!我能救得了他一次,两次,那下一次呢?如果他再跳一次楼呢?放他走吧!!”
“放他走?然后呢?你会出现在他身边,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他能爱上你一次,就能爱上你第二次?”方勇看了一眼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突然抬起头,笑了起来,“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爸有一次喝醉酒,往死里打我和我妈,你放了学听到动静,拿了根柴火棍把我们家门砸开,打的我爸钻进桌子底下求饶,那时候我觉得……你就像神一样英勇,无所不能。”
“后来,你爸走了,我妈扒心扒肝的对你好啊,人家送的半只黑山羊,炖了一整锅,就留了两只蹄子给我,自己连汤都没舍得喝一口,全给你送过去,我也想吃肉啊,可她说你有奥数比赛,费脑子的,我这猪脑子配吃什么黑山羊啊。”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等你上了大学,要去国外进修,一年一万美金,她告诉你她有钱,她哪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