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陆医生已经够帅了,没想到小燕这么好看,这得是哪个学校的校草吧!” 小张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眼还在和陆星垂聊天的人。
“这孩子……啧,”丁护士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身后,回头掩上门,才压低了声音,“生的也太好了些,就是……不像个有福气的面相。”
“啊?”
“哎,我也是瞎想,你说,长他这个样,走哪不打眼啊,家里不得当个宝贝样的宠着,怎么来了这些天,都没有人找过来呢?”
“是哦,陆医生说,去派出所都打听过了,也没听这附近报失踪案,急诊那边也没有接到过问询的电话,他家里人呢?不来找的吗?”
“谁知道呢,回头他不问,你别跟他跟前说啊,这孩子受了这么多苦了,让他慢慢消化吧。“ 丁护士的儿子和小燕差不多大,这让她不由自主的对眼前的少年抱有同情。
“好,知道了。“
***
伴随着视力一起好转的,还有他的胃口,这些天,小燕也终于可以下床,在房间里走上几步,他有心打听了一下这里的住院费用,仔细算了算帐,不禁一阵心惊,当下便委婉的向陆星垂提出了想要出院。
他 现在记忆全无,身体又是这么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两步就喘的状态,丁姐说那肇事的人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因为出了车祸被人扔进慈心仁和这个事实了留下了二十万,他心里不得不盘算,在他恢复记忆,或是恢复生存能力之前,总得给自己留一点钱以备后路吧?
陆星垂并没有接他探询出院可能的话题,只是在第二天,让小张帮他办理了病房转移,从单间转进了双人间。虽说是双人间,可另一张病床上住的是一位中风的老人,除了医院的护工,也没有家属陪伴,平日里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并不怎么影响到他,但是这住院费用,却是降了一大截。
小燕知道这是陆星垂的体贴,心里越发的感激对方,再加上身体确实还没有恢复,也就不再琢磨出院的事,安安心心的继续养病。过了两天,他和病房中的老人也熟悉了起来,对方姓邱,叫邱元生,是一位因病离退的语文教师,有一个做生意的儿子,钱是赚了些,才能在老爹中风的时候送来这间高级的私立医院,但是也因此忙的要死,邱元生住院这些天了,也不过抽空来看了两次而已。
“邱老师,您这字写得真好看。” 小燕坐在床头,慢慢翻着邱元生以前的课件笔记,他没了记忆,看什么都新鲜,这几日,闲暇时候,便拿着对方的老笔记小看一会,打发时间。
“你也喜欢古诗啊?” 邱元生斜靠在床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他很喜欢这个好看而又礼貌,说话绵软的年轻人,住院的日子无聊且单调,自从这个年轻人搬过来,便像是多了一道阳光,明媚却不炙热,给腐旧的生活里带来了些新鲜的空气。
“我喜欢古诗的韵律,有时候最简短的文字,却能描绘出动人心弦的画面来。”他点了点头,用手点着书上的字,轻声念道,“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邱元生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时儿,这就叫物是人非啊。”】
“爷爷……” 小燕骤然愣在原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碎片,却被邱元生的声音打断了,“爷爷?哈,你多大了?我要是生孩子再早点,也说不定真能有你这么大的孙子。”
他从记忆中醒转过来,微微笑了笑,“邱老师,您还年轻呢,我只是……我好像突然想到了,我自己的爷爷。”
邱元生怜悯的看着他,这些天,他也听对方说了自己的遭遇,他伸出还健康的那只手,拉住了小燕的胳膊,“你的家人一定都在找你呢,海城这么大,想找一个人,总要花些时间,孩子,你别着急啊。”
“嗯,谢谢邱老师。”老人干瘦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他反手握住了对方,老人的皮肤枯皱,有一种熟悉的触感,爷爷……他在心中反复咀嚼,我有亲人的,他会给我念古诗,他叫我时儿,可是他在哪儿呢?
“小燕,我儿子是开建筑公司的,他认识不少人,你要是不介意,下次他来看我,我让他帮你留神打听打听?”
小燕心里一动,刚想点头,又有些犹豫,“可……陆医生说,这附近的派出所和居委都去打听过了,也没有消息。”
“你现在又不欠医院钱,他们哪里会给你费心打听!可等你这钱用光了呢,要是没个家人来接应,你去哪里住啊,我家邱杨大出息没有,人还是认识一些的,让他帮你问问,也好多条路子不是?”
邱元生的话戳中了他之前最担心的地方,于是他没有再拒绝,“好,那帮我先谢谢他了!”
***
“爸,人护工说你好好的,你这到底什么事,硬让我赶过来,我下周有招标会我忙的就差睡车里了!” 邱杨的大嗓门一进门就响了起来,平日很少主动联络自己的父亲昨日一反常态连打了三个电话,他本以为病情有什么恶化,结果赶过来一问一切正常,这让他不禁压了一肚子火。
“你说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视频也行啊,我给你不是买了一个苹果……嗨。” 急躁的抱怨声突然戛然而止,一个年轻人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邱杨的嘴巴还没来得及收声就停在了半空,呈现出一个滑稽的半圆。
那个年轻人刚洗了手,修长的指尖还滴着水,半落不落,一双眼睛桃花似的,尾端有个尖儿微微上翘,像是刚刚睡醒,还浸了一抹红晕,见他直勾勾的瞪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邱杨咽了一口口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脸……是真他娘的好看啊,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桌子,他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闭上了嘴。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吗,不孝的东西!” 邱元生这几日习惯了小燕和风细雨的温柔,越发觉得儿子的态度无法忍受,“你老爹住在这儿这么久了,你来看过几次!你还不如小燕,人家自己也病着,还天天陪我这糟老头子聊天,哄我开心!”
小燕……邱杨心下了然,前几日父亲的短信十条中八条不离这个名字,句句都是夸的,他走上前一步拉起对方垂着的手,“燕先生是吧,我这工作忙,总是抽不出空来,幸亏有你陪着我父亲,真是太感谢你了!”
邱杨的手很热,小燕猛地被人抓住了手,愣了一下才回道,“不客气,你就是……邱先生吧?邱老师经常提到你。”
“叫这么客气干嘛,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杨哥就好,来坐来坐,你这也还病着,千万别累到。” 邱杨回过身,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床头,这才窘迫的意识到自己急匆匆的赶过来,竟然什么也没带,“要不,我下去买点水果,你喜欢吃什么?”
“啊?呃,不用麻烦了,真的,我其实很多东西都还不能吃。”
“你坐下,人家差你那一口水果吗,坐下,我和你说正事。”邱元生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床,把小燕的情况大致和邱杨说了一下,在他说话的时候,小燕一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邱元生微微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思绪渐渐飘散开,有一些模糊的画面与邱元生的影子重叠起来,在眼前若隐若现。
【“时儿,你看这幅画,它巧在什么地方?”
“嗯……这蝴蝶画的真逼真,好像活的一样。”
“看,旁边还有一只蜻蜓呢,为什么蜻蜓的颜色这么淡?”
“对啊,爷爷,为什么蜻蜓这么淡,蝴蝶却这么浓?是画着画着没墨了吗?”
“这就是蝴蝶逼真的原因了,画面的色彩不能全实,一个浓墨重彩的主角,身边有这么一个陪衬,才更凸显出它的活和真。”】
“小燕?小燕!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啊?哦,没有了,谢谢邱老师。” 他舔了舔唇,再想回忆,却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刚才那段记忆里,除了他和爷爷,还有一个人,是谁?听声音,也是一个孩子,是他的兄弟吗?他还有一个哥哥吗?想到这里,他突然开了口,“邱……杨哥,我突然想到,我也许……也许还有一个哥哥,也可能是弟弟,我记不清了。”
“好,没问题,” 邱杨拍了拍自己的胸,“我回去就帮你打听,包在我身上了!”
邱杨似乎是真的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别的不说,他这段时间三天两头的就往医院跑,很快就和小燕聊熟了,邱元生也乐见儿子常来,病房里愈加热闹。
“小燕,快来看看,今天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邱杨扯着大嗓门冲进了屋,手里还献宝似的托了一个开了口的菠萝蜜,却一头撞见陆星垂正坐在床边给小燕检查。
“这是什么?” 小燕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探头过去,好奇的问道。
“菠萝蜜,回头我给你把果肉剥出来,很好吃的。”
小燕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又回过头仔细听陆星垂说话,后者瞥了一眼邱杨,只见他拿了一个饭盒出来,一边剥果肉,一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瞥上隔壁床一眼,眼睛都快粘到小燕身上了。
他继续给小燕做检查,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在检查结束时,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刚动完手术,最好少吃这种热性的东西,不好消化,也容易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