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所以现在沈忱说不爱他了,谢瑜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从五岁那年开始,谢瑜恨不得翻开过往二十三年所有的瞬间来寻找沈忱爱他证据。

沈忱爱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爱着他,他现在只是生气了,不会不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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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怎么会不爱他呢?

不可能的,沈忱从出生到现在,走过的每一步路、投出去的每一个目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打上谢瑜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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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不是一个人长大的,他是在谢瑜手里长大的。是谢瑜带着他一点一点认识这个世界,也是谢瑜护着他一点一点学会与这个世界对抗。

从沈忱七岁开始,他好像就不仅仅只是作为“沈忱”而活了,他是沈忱,更是“谢瑜的沈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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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第一次听到“沈忱”这个名字是在五岁那年的冬天,是一个下午,那时候他因为打碎了家里一只古董花瓶而被关在院子里罚站,听家里的保姆说一个月前隔壁沈家生了一个小男孩,今天抱回家了,好像叫“忱忱”。

婴儿清脆的哭啼声打碎暮色昏昏沉沉的倦意,一路透过窗棂墙壁传进谢瑜耳朵里。

彼时谢瑜蹲在花圃上栅栏边上百无聊赖,一只体格魁梧健壮的德牧乖巧地伸着舌头趴在他脚边,德牧的名字叫“司令”,是谢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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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被哭声吵得心烦,随手掷出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到了放学回家的他哥谢昀身上。

谢昀比谢瑜大六岁,长相性格与谢瑜截然相反,但谢瑜怕他哥,谢昀淡淡地一个眼神看过来,五岁的谢瑜就忍不住脊背发颤。

那时候谢瑜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如果不是那小破孩子哭闹,他也不会惹到他哥,也不必面对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受的报复。

谢瑜那时候想,等什么时候,一定要给这小破孩子一个教训。

但后来谢瑜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因为那次他哥不知道为什么大发慈悲放过了他,而谢瑜也一直没能见到隔壁的小破孩子。

后来谢瑜才知道,沈家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沈忱的父母很快就带还不足半岁的沈忱离开了青城。

谢瑜第一次正式见到沈忱是他十二岁那年。

彼时沈忱七岁,豆大一点儿的孩子,粉雕玉琢的,长得又白又精致。

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偏偏满身血污,坐在沈家的大门前,怀里抱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德牧。

司令老了,挨不住一顿暴烈的拳打脚踢,无力地被一个小家伙抱在怀里,哼哧哼哧地呼吸,每一下都沉重而费力。

谢瑜傍晚放学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他心上一紧,立刻阔步走向沈家大门。

一阵凌厉中泛着冷意的风扑面而来,沈忱紧张地抬头,对上谢瑜恨不得要吃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怯怯地开口,声音中还带着奶味儿,“你,你是谁啊?”

那一刻,说起来也有些不可思议,但谢瑜竟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小孩是谁,可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然而谢瑜看着他,总能想起五岁那年将石子踢到谢昀身上时的心悸。

那天暮色四合,与七年前谢瑜将石子踢到谢昀身上时的天光渐渐重合。

一切都像是宿命般的轮回,谢瑜那时候想,果然,谢昀时隔七年对他的报复还是降临了。

“我是谢瑜。”他说,“这是我的狗,它叫司令。”

那时候沈忱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司令,立刻就信了谢瑜说的话。

因为谢瑜确实长得挺像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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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脸惊恐地看着谢瑜忙道:“我没有打它,不是我打的。”

司令满身伤痕,原本柔顺光洁的皮毛此时也一团污脏,黑黄相间的皮毛上有好几处干涸的血迹,眼睛也通红发肿,一看到谢瑜,司令就发出低声的呜咽,声音无力,断断续续,听得人不忍。

谢瑜从沈忱怀里接过司令,说:“我知道。”

司令太大了,谢瑜抱着它走路有些费劲。沈忱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你带它去哪里?它很难受。”

“去医院。”谢瑜冷淡地应声,大步向前走着,眉宇间一片阴戾。

沈忱不放心司令,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跟上他的脚步,“那我陪你去吧。”

彼时沈忱七岁,还没见识到这世上无数宿命折磨和因果注定。

他只不过是在谢家门前捡到了一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狗,以及遇到了一个看上去脾气不太好并且有些冷漠的哥哥。

他只不过是不放心这条狗的伤势,以及凭着自己捡到它就要对它负责的那点责任感跟了上去,仅此而已。

他从未想过这一点简简单单的交集有一天会变成他人生中永远无法逾越的深渊巨海,也从未想过这一点点甚至能称之为“善缘”的东西,有一天会变成他难以释怀的苦果。

谢瑜费力地抱着半人高的司令,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眸光晦暗不明俯视身后白净秀气的奶团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不用。”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其实谢瑜也不大能说得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谢瑜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凶,旁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连看一眼都小心翼翼,像是他能吃人似的。眼前这个小东西倒是有意思,竟然半点儿也没有怕他的样子,谢瑜有一次过年跟着他爸回了他爷爷的老宅,光是站在那还没说话就生生吓哭了他二叔家两个半大的小孩子,那两个小东西看着比眼前这个小家伙还要大一点,可眼前这个小家伙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他,所以谢瑜觉得稀罕。

但稀罕归稀罕,谢瑜生性不爱跟人亲近,压根没想带个小尾巴,原本想吓走他,但不知怎么,说出口的话却没什么威慑力,一点也不凶。

因此沈忱还是坚持要一起去,他道:“我喜欢它,它是我来这里见到的第一只小狗狗,它没有咬我,还让我抱,我想看它好。”

沈忱刚搬回青城不久,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他爷爷终日不在家,家里只有他和保姆阿姨两个人相对无言,沈忱好不容易出门透透气,还捡了条受伤的狗,他说什么都要负责到底的。

谢瑜没跟小孩子相处过,也没什么哄孩子的耐心,向来没什么小孩子质疑他的决定,沈忱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坚持自己想法的小孩儿,谢瑜心里觉得有点烦,他觉得沈忱烦人,可再深一点儿,那股烦躁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