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恨意不能深究,没有爱哪来的恨。他有多恨谢瑜,就有多爱他。
这份爱快毁了他,而这份恨就快毁了谢瑜。
如果时绮和廖柘能提前五分钟上楼,说不能就能碰上揽着沈忱往外走的周皓。但人生从来都差在分秒,谢瑜上楼的时候沈忱已经坐上了周皓的车。
谢瑜上楼以后直接踹开了包厢的门,他一身暴戾直到看见蒋蒋还在之后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不停安慰自己,蒋蒋还在,沈忱不会丢下她自己走的。
包厢里的人看见谢瑜怒气冲冲地走进来都吓得心中一颤,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毕竟刚才沈忱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周皓一起离开的。
谢瑜走到蒋蒋身边,沉声盯着她问,“忱忱呢?”
小姑娘都快被他吓哭了,颤颤巍巍地开口,“走了……”
“走了?”谢瑜咬着牙问,“他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走了?”
蒋蒋哆哆嗦嗦地点头,吓得不轻。
谢瑜还想再问什么,就看见杨白带着一副愉悦表情挡在了蒋蒋身前,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谢二少别动气,沈忱哪能放心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不是托付我把人送回去么,对了,沈忱离开的时候还说,他今晚不会回家了,让我把人送到之后发个信息给他。要是谢二少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不如就顺路把人捎回去,正好我听说二少最近搬到了沈忱家楼下。”
杨白就是故意的,他太喜欢看谢家人不舒心了。谢家的人不舒心,他就舒心。
谢瑜满腔怒意无处发作,太阳穴突突直跳,杨白刚刚好撞在了枪口上。谢瑜一个大步走上前拽住了杨白的衣领,咬着牙道:“你他妈给我闭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你要是真有胆子,真为你哥不值就他妈去找谢昀,别把主意打到沈忱身上,不然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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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绮他们跟在谢瑜身后跑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谢瑜揪住杨白的衣领,赶紧上前拉开两人,“瑜哥,瑜哥,找小沈忱要紧,松手,松手……”
谢瑜原本就没想和杨白纠缠,顺势松开了手,冷冷地看了杨白一眼,讥讽道:“你不会真以为你哥留在国外不回来是因为他未婚妻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他觉得丢人才不回来的吧?谢昀可从来都没把你哥当朋友,你以为杨赫又是什么好人?”
说完,谢瑜根本不顾杨白和在座的人一脸错愕,转身阔步离开。
时绮不小心听了惊天八卦,一时愣住了,没能及时追上谢瑜,等他回过神来,谢瑜早就没了身影。
时绮没动,廖柘自然也不动。不过谢瑜说的那些话旁人不清楚,廖柘倒是知道个大概。
谢家大少几年前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原本是件挺好的事,但当时谢家长辈怎么也不肯点头,原因是谢瑜这位新嫂子原来和杨家大少杨赫有婚约。说来有过婚约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事难堪就难堪在,谢昀和杨赫是从小就厮混在一起的好朋友,整个青城没有比他们关系更好的了。
所以说谢瑜这位新嫂子,是谢昀从人杨赫手里生抢过来的。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谢昀这事办得上不了台面,当初大婚也闹出了不少风波,谢昀和杨赫从此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杨赫也在谢昀结婚前夕出了国。
不过这只是外面捕风捉影的传言,谁也没证实过,当年杨谢两家联手把这事捂了个严严实实,有不少人直到现在都还以为杨家大少只是单纯地出国进修去了,所以也不知道杨谢两家那点龃龉。
然而纵是传言也不尽然,甚至与事实大相径庭。廖柘知道一星半点完全是因为他和谢瑜亲眼所见。
谢瑜父母常年分居,各自都有各自的住所,谢家大宅平日里往往只住了谢昀和谢瑜兄弟两个人。谢瑜上初中那会儿经常逃课,廖柘和他同班,所以常常被班主任委以重任把谢二少带到学校里来。
那天廖柘照常去谢家大宅逮人,廖柘记得很清楚,那天谢瑜很配合,所以他们出门的时候异常顺利。然而就在他们下楼的时候,楼下大门突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两个高个子男生激烈地拥吻着走进门,再然后,廖柘就看见其中一个男生被另一个男生压在了沙发上,被压在沙发上的那个男生是谢昀,而另一个就是那位在圈子里名声甚好光风霁月的杨家大少杨赫。他们吻得太动情,甚至没注意到二楼惊住的两个人。
彼时廖柘和谢瑜年纪都不大,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廖柘登时就凝固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谢瑜拉进了卧室。
外面人盛传,谢家两个儿子,一个疯一个混,然而谢瑜在他们这些朋友们面前倒还算正常,除了对任何事都无所谓到漠然,其实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分别。那是廖柘第一次见到如此暴烈的谢瑜,他被谢瑜摁在门后的墙壁上,看见他双目猩红,浑身发颤,然后听见他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廖柘,你什么都没看见,听到了吗?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否则……”
谢瑜没说下去,那时的廖柘年纪小,也不明白他到底在表达什么,但他向来是令人放心的朋友,所以他郑重点头,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时的廖柘还觉得奇怪,谢家这两兄弟的关系明明差到了极点,为什么谢瑜还要帮忙遮掩?
直到很久以后他长大了些,再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突然就明白了,谢瑜是在害怕。
谢昀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是恶魔,谢瑜从出生起就被阴影笼罩活在恶魔的利爪之下,对恶魔的恐惧已经深植于心。虽然谢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但谢瑜还是下意识地会怕,怕有一天这件事传出去谢昀会对廖柘做什么。谢昀对自己亲弟弟手狠但总归不至于要了他的命,换了旁人可就说不定了。
也是那时候起,廖柘才第一次有了实感,谢瑜是把他当朋友的。而廖柘也一直坚守承诺,就算是在时绮面前,也从来不曾吐露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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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开了车,一路风驰电掣,顺着对沈忱手机上的定位一路跟到了酒店。
可怜周特助大半夜被谢瑜一个电话叫起来查老板娘的行踪,后来周沅实在不放心,生怕他老板整出什么惊天大事件上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于是也开车寻了过来。
谢瑜沉着脸走进酒店,什么也不必问直接乘着电梯上了十三楼。
从谢瑜走出包厢到他此时站在酒店房间门前,一共用了四十五分钟,这四十五分钟是谢瑜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四十五分钟,他从未有哪个瞬间如此刻一般惶恐,他犹如跪在刑台上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
临死前的那一刻,谢瑜开始回想他爱上沈忱的契机,或许是沈忱还小一点的时候在院子里摘到春天第一朵玫瑰郑重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或许是初中他带着沈忱逃课,小孩儿站在学校门口朝他挥手扬声喊“瑜哥”的那一刻,又或许根本没有所谓契机,只是无数个这样的瞬间,组成了他爱沈忱的景象。
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悔不当初、自食恶果。
过了一会儿,谢瑜缓缓地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他抬手敲门,十几秒之后,门被打开,谢瑜看清来人,一拳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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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丝毫不怀疑,他要是来得再晚一些,他老板可能真的会上第二天的社会新闻。
周沅急匆匆赶到,一上十三楼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的两个男人拳头相碰的闷响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年轻男孩儿的怒骂声。
“谢瑜,我艹你大爷,你他妈疯了吧。”
周沅不认识这个声音,但也能猜得到是今天不要命地带他老板娘来酒店的那位周小少爷。周沅生怕出事,急忙跑了过去。
一刻钟前,周皓一打开门就被谢瑜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等站稳了便丝毫不客气地朝谢瑜挥起了拳头,两个男人就这么发了疯似的打了起来。
谢瑜原本没想和他纠缠,把人撂倒在地就往房间里走,但当他走进去却没看到沈忱人的时候彻底怒了,转身就往周皓腹部踹了一脚,带着滔天的怒意把人拎了起来,眼中尽是难以克制的暴戾,“沈忱呢?”
按理说周皓挨了打应该暴怒地还手才对,可是当那个瞬间他看到谢瑜脸上怎么也藏不住的恐慌之后,突然笑了,他觉得谢瑜这人可太有意思了。
整个青城谁不知道谢二少床上关系乱,这么多年被他搞过的男男女女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了,这会儿摆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也不知道摆给谁看。
“哎,我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跟沈忱不是早就散了吗?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小情儿跟人跑了觉得没面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啊?怎么,许你在外面搞男人,不许沈忱正儿八经跟别人谈恋爱啊?”
十八九岁的大男生,又是千疼万宠长大的豪门少爷,正是最嚣张的时候,才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打不过你也能从口头上气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