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落在蒋蒋身上的还有谢二少瘆人的目光，小姑娘哪里还敢有吃东西的心思，只觉得嘴里的食物难以下咽，忙不迭地对沈忱点头。

谢瑜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在沈忱起身之前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忱冷冷的目光看向他。

谢瑜全然不在意他的冷漠，甚至很温柔地对他笑了一下，说：“不是过来玩儿的吗？就这么走了吗？不再玩一会儿吗？”

“放手。”沈忱声音很小，却很锋利，轻易就割破了谢瑜心脏的某一个小角，留下浅浅的划痕。

谢瑜握着他的手腕，不舍得松开。

沈忱像是很烦躁似的，拧着眉头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放手。”

谢瑜这才放开他。

他看着沈忱，像是不明白，有些茫然地开口，说：“我以为你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儿。”

沈忱皱眉看着他。

而后听见他说：“我好像从来都不是很明白你想要什么。”沈忱原本想要起身的动作一滞，又听他说：“来的路上我在想，我从来都是把我想给的给你，也没问过你想不想要。忱忱，你一直也没告诉我，原来我是一个这么糟糕的爱人。”

哪怕是三年前，沈忱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谢瑜，他好像被打碎了，每一根脊骨都被折断，变得破碎、卑微。

沈忱不愿意见到谢瑜，更不想见到这样的谢瑜，也不想听他为时已晚的自我剖白。他几乎踉跄起身，拉着身边的蒋蒋想要往外走。

谢瑜却伸手将他拉住，有些可怜地笑了笑，说：“你不用走，我走，你好好玩儿。”

谢瑜的转变太突然了，沈忱搞不清状况，一时间怔住了。谢瑜又对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端起桌面上沈忱的酒杯一饮而尽，对席上众人道：“我有事先走了，各位好好玩儿。”

谢瑜说完便真的走了，沈忱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今晚的谢瑜太反常了。

同样觉得反常的还有时绮和廖柘，他们看不清席上的情况，看见谢瑜走出包厢便也跟着走了出来，三个人坐在酒店大厅里的沙发上，时绮一脸莫名，问谢瑜：“不是瑜哥，你这算怎么回事啊？真就这么走了？”

谢瑜点了支烟，看了时绮一眼，然后吐出一大口烟雾，一点也没有在包厢时的可怜样子，随意地靠在沙发上，说：“小破孩子吃软不吃硬，哥这叫以退为进。”

时绮嘲讽地看着他，说：“你就嘴硬吧，要我说你真知道错了就好好哄一哄小沈忱，该认错认错，该改就改，可别耍什么心眼，到时候被小沈忱知道了你可真完了。”

“知道。”谢瑜伸手磕了磕烟灰。

时绮看着他那副死要面子的样子，在心里默默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但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虽然他不像其他人似的那么害怕谢瑜，却也不大敢主动招惹他，毕竟他和廖柘都打不过谢瑜。

过了一会儿，时绮又问谢瑜：“我看小沈忱这回是来真的，你准备怎么办呢？”

谢瑜听完睨他一眼，说：“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我还在这里坐着？”

时绮无语道：“......也是。算了谁让我喊你一声哥呢，老廖，走，咱俩去劝劝小沈忱。”

时绮说帮忙要劝沈忱，带着廖柘煞有其事地便去了。然而十分钟不到，时绮和廖柘就风风火火地回到了酒店大厅，时绮急得不行，说话都不利索，“瑜、瑜哥，小沈忱他跟周皓走了！”

29

二十分钟前。

谢瑜甫一出去，沈忱身边就坐下一个笑眯眯的小帅哥。

沈忱微微偏头看了看，小帅哥年轻又漂亮，眉目间带着不经意流露出的桀骜，年纪也是真的小，看上去和江淮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年纪，带着藏不住的骄傲，像只有着明丽尾羽的孔雀，丝毫不吝啬展示热情。

沈忱认识他，周老爷子的小孙子，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宝贝，刚搬来青城没两年，圈内风头正劲，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敬一声“周小少爷”。

沈忱不记得他和这位小少爷有什么交集，再加上刚才谢瑜那么一闹腾，沈忱实在烦躁，连带着也没什么好脸色，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便皱眉移开了目光。

小帅哥不以为意，仍然笑眯眯地凑上来搭讪，“我叫周皓，你认识我。”

十九岁的少年语气轻松而笃定，他像盛夏正午炙烤大地的阳光，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人抗拒的欣欣向荣的生机。

那是只有在正常健康并且幸福美满的家庭才能养出来的底气与自信，沈忱看着他，脑子里一时混乱，不知该想什么。

想来想去，最终也只有一个成形的念头。他在想，如果他和谢瑜能有一个人是在这样的家庭出生长大，如果他们之中能有一个人像眼前的少年一样轻松肆意，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你想什么呢？”周皓见沈忱看着他出神，不满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忱敛了心思，冷淡地看着周皓，问：“有事吗？”

谢瑜在的时候，沈忱还有情绪，会生气会难过会发脾气，但谢瑜不在，他就没有了任何想要表达的情绪，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然而这是他最近几年最惯常的状态。

周皓倒也不在意，笑着一挑眉，说：“有事啊。你和谢瑜不是分手了吗？分手了那你考虑考虑我呗。你跟我，谢瑜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谢瑜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

沈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实在没心力和一个小男孩儿开这种玩笑，叫上蒋蒋就要走。

周皓眼看着他要恼，面上还是笑眯眯的，却趁他没防备一把牵住了他的手腕，攥得紧紧的，和方才谢瑜握住他的手腕时完全不同，周皓身上的侵略气息浓到藏不住。

他还在笑，笑意却与上一秒全然不同，甚至隐隐带了些压迫意味。沈忱这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周皓这种出身怎么可能只是一只只会开屏的漂亮孔雀，他分明是一只藏不住獠牙的小狼崽子。

周皓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将他往下拉，直到把人重新按回椅子上，才轻轻舔了舔嘴唇，小心试探，带着蛊惑意味对沈忱道：“和我试试吧，我可喜欢你了。谢瑜那样对你，你还放不下他吗？谢瑜喜欢很多人，可你和我在一起，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周皓说完，沈忱想，不对，谢瑜也只喜欢我一个人。

可他却没反驳，只是看着周皓笑了笑，满目悲意，几乎没有犹豫，周皓看见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听见他说：“好啊。”

也是直到他点头的这一刻，沈忱才恍然发觉，他能骗谢瑜说“不爱了”，却骗不了自己。

他只是努力地装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努力地遗忘释怀，也装作洒脱地和从前说再见。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愤怒、生气，他还是恨。

他恨谢瑜不够爱他，也恨谢瑜毁了他的爱情，所以耿耿于怀，所以揪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