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瑜说爱他,好像只是近几年的事情。他的爱是不明晰的,是勉强的,是沈忱求来的。
十二岁的沈忱因为一场梦遗而情窦初开,从此认定了梦里那个人是他一生所爱。梦里一场大火烧透半边天,也烧开了沈忱蠢蠢欲动的心,从此开出花来。
那几年,青城的二代圈子里都知道,谢家老二和沈家那个小孩儿关系好,小孩儿奶团子似的,粉雕玉琢,平常“瑜哥瑜哥”地喊,奶声奶气、亲亲热热,谢二少甭管去哪儿身后都得跟着这么个小尾巴。
谢二少的圈子里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有,但也不影响他带着沈忱,往往他们一群人在酒吧里喝酒吹牛逼的时候,谢瑜就给沈忱点一杯冰牛奶,小孩儿安安静静地捧着牛奶坐在谢瑜身边等,无论谁过来,都愿意逗他两句,夸一声“弟弟真漂亮”。
沈忱也每天乐呵呵的,一副脾气软软的招人样。
只有谢瑜知道这小破孩子脾气可大,一点也不像表面上似的这么软萌,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谢瑜喜欢听别人夸这小孩儿。
那时候谢瑜心里想,这是我的宝贝。
但谢瑜只是单纯地把他当宝贝,宠着他、爱护他,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
两人里如果只有一方有意,就容易起争执。
沈忱的青春期早早地来临,情爱也早早地觉醒,小小年纪就独占欲惊人,在酒吧里有谁坐得离谢瑜近一点,他就要闹,无论男女,谁都不许靠近他的瑜哥。
彼时谢瑜十六七岁,正是蠢蠢欲动的年纪,免不了地一撩一蹭惹出火来,但他身后还跟了一小尾巴,每次谢瑜都是不嫌麻烦地先将小尾巴送回家,再让人开车把他送到酒店。
一次两次沈忱就忍了,但次数多了他就忍不了,他受不了乱七八糟的人在谢瑜身上留下痕迹和味道,后来沈忱就开始和谢瑜闹。
谢瑜把他送回家之后他就拦着人不让走,谢瑜笑着揉他的脸,“你可快松手吧,哥为了你忍了一路了,再不让哥去,哥就得憋出毛病来了。”
“你为什么非得去,你不去不行吗?”沈忱气鼓鼓地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谢瑜笑得暧昧,说:“你还小呢,你不懂,这种事不能忍,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沈忱快被气死了,说什么年纪小,明明就是谢瑜他自己的问题,别人也没像他似的性欲那么旺盛。沈忱拉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说你今天能不能不去?你要是去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谢瑜根本不把小孩儿毫无道理的小脾气当回事儿,这些年沈忱的小脾气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小孩儿被宠的没边儿了都。
那时候沈忱红着眼,紧紧抱着谢瑜不撒手。
谢瑜一身的火气,被他这么吊着不上不下,偏偏还拿人没辙,见这小孩儿来真的,到底没舍得让他哭,沈老爷子不在家,谢瑜在沈家陪他耗到半夜直到把人哄睡了才走。
那天夜里,谢瑜开车去了常去的会所,第一次没点长腿大胸的美女,反而让人往他房间里送了俩小男孩儿。
18
十二岁的沈忱不知道他无意间的举动导致了什么,他只知道从那天之后,环绕在谢瑜身边的女孩儿渐渐少了,沈忱一开始还为此感到高兴。
但是渐渐地,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谢瑜身边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男生。高的矮的,漂亮的可爱的,高冷的热情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而且出现在谢瑜身边的男生,无一例外身上都有谢瑜留下的痕迹,吻痕、指痕、淤青、红肿。
于是沈忱嫉妒、烦躁、愤怒、崩溃。
那是他们之间争吵最严重的几年,严重到沈老爷子都对他们之间的争执有所耳闻,沈老爷子不明白他们俩的情况,害怕自己的乖孙在谢瑜手里受委屈,甚至还给沈忱转了学。
老爷子不知道,沈忱在谢瑜那里永远受不了委屈。如果沈忱受了委屈,谢瑜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段时间的沈忱甚至称得上暴戾,他坐在酒吧卡座里,脸色阴沉,平时还能嘻嘻哈哈跟他开玩笑的人见状也不敢来招惹他。
谁都知道沈家这小孩儿是谢二少的心肝儿,他们倒不是怵沈家,单纯地畏惧谢瑜罢了。
这小孩儿从小跟着谢瑜,谢二少对这小孩儿宠的不像样儿,因此谁也不敢自讨苦吃去招惹他,万一真惹毛了这小朋友,这事儿可就大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天谢二少和沈家这小孩儿不对劲,连带着大家喝酒聊天都小心翼翼的,表面上看起来平和,但实际上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明白。因此,当坐在谢瑜另一侧那小男孩黏黏唧唧往谢瑜怀里挨时,其他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沈忱直接炸了。
他“腾”地从卡座上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落在谢瑜和他身边那男生身上。
那男生被沈忱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当回事儿,只当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小少爷脾气有些古怪,完全没往别处想。纵然被沈忱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也只是单纯畏惧沈忱的身份罢了。
他一个只跟谢二少睡过一两晚的人,对这个圈子里的有些事根本无从得知。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沈忱眼中的敌意不加掩饰,在场的人里他只能依仗身边的谢瑜,于是那男生下意识地朝谢瑜靠得更近了些,还笑了笑,道:“弟弟怎么突然动气了?二少你怎么惹着弟弟了?”
这话说的,在场的八个人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七个人恨不得生出七种心思。
沈忱还没开口,谢瑜的脸色先沉了下来,声音不咸不淡地,说:“你得叫沈少。这个场子里,除了我,谁也叫不上他弟弟。”
谢瑜话落,那男生的脸色立刻变了,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片刻,讪讪地抬头,叫了声“沈少”。
沈忱的脸色因为谢瑜一声“弟弟”更难看了,他天生心思细腻又敏感,谢瑜可能没别的意思,但他心里能拐着弯儿地琢磨出别的意思。
谢瑜此刻这声“弟弟”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厌恶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和沈忱扯上关系,但这话落在沈忱耳朵里,就变成了谢瑜变着法儿地在点他,想跟他撇清关系。
小孩儿的心思七弯八绕,尤其是青春期的小男孩,谁也摸不透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谢瑜还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好好地还动气了,正想着哄,一抬头就看见小孩儿眼尾一抹红,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19
沈忱没想哭,但他小呢,一委屈一生气,眼泪自己就下来了。
这种场合一掉眼泪,立刻就没了气势,眼神一点儿都不凶狠了,还莫名有些喜感。
谢瑜在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刚才沈忱看他的眼神实在使他心慌。这会儿小破孩子这么一哭,倒冲散了些方才说不清的暧昧和压抑氛围。
“怎么还哭上了?看给我们小破孩子委屈的,这也没人招你啊,哭这么惨,回头老爷子又得说哥欺负你,不让我进你们家门了该。”
谢瑜起身,笑着去拉沈忱的胳膊。在场的除了沈忱和谢瑜带来的那个小男生,剩下的人都知道谢瑜生性冷淡阴郁,为数不多的笑着说话的时候都是为了哄小孩儿。
然而沈忱不领情,大概是觉得丢人了,狠狠地瞪了谢瑜一眼之后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