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笑出声,“没事儿。”

他睁开眼:“你爸爸妈妈很爱你吧。”

李华点头,郑源说:“挺好的。”

他重新闭上眼,没再说话。

像是出于这件事情上冒犯到对方的愧疚,李华主动说:“我不会讲故事,我给你背书吧。”

他还是心软的,尽管这个同学欺负他,谩骂他,甚至是殴打他,他善良的秉性和良知还是可怜同情每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不会原谅他,但他也对戳到对方的痛处感到抱歉。

郑源有些惊讶,笑着说谢谢你。

李华说没关系。

他想了想,背了一篇语文课文,课文不长,郑源听的很开心,他眉头舒展,呼吸都放松了,面带微笑地睡了。李华打了个哈欠,背了一篇以后又背了篇英文的,看对方彻底沉沉睡去后,才平躺着也睡了。

他的声音很清透,低声说话时很好听,郑源梦到一片果林,每个果树上面都有成熟待摘的果子,他仰头看着,忍不住伸手,不远处还有涓涓流动的小溪,好一副美如画又富有生活韵味的风景,他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

第二天还是李华摇醒他的,他迷茫地睁开眼,天光大亮,李华很急,郑源有点听不清他说什么,他甚至呆愣了一会儿,差点反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大脑接上线路后才听到他说:“我们是不是要迟到了,现在几点了?”

迟到?郑源揉着脑袋看眼时间,上午十点,他们是迟到了。他躺回去,准备再美美地睡一觉,李华又把他喊醒:“上课,郑源。”

他闭闭眼,忘了身边是个爱学习的小学霸。他叹口气,重新坐起来,“不上不行吗?反正都已经迟到了。”

“不行。”李华穿戴整齐,一溜烟下床,本想自己走,但他连卧室门都出不去,只能叫醒郑源。

郑源看着他,没舍得骂,爆了句粗口,胡乱地在睡衣外套个卫衣就走,还穿着睡裤,他不耐烦地抓两把头发,打开卧室门,走到厨房,一边打电话,一边熟练的弄牛奶,吐司,三明治,还给李华煎了个蛋。

“司机马上到,先吃饭吧。”

他提拉着拖鞋去洗漱,吐了漱口水,看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睡的有点肿,头发也乱,不过他也不在意什么形象,回想起昨晚李华给自己背书,心里一阵荡漾。

出去后,李华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一口都没给他留,他也不介意,开了门,司机正好到,他们一起上了车,郑源却只是送他,没打算上课。李华飞似的跑向学校,郑源懒洋洋地靠着倚靠,心情挺好地问司机,“上次接他爸妈那地方叫什么?”

司机说了个地名,郑源想了想,没什么认识的人,想起他们家种地,让司机回主家跑一趟。他准备联系个收粮的,先把他们的粮食收了,再把他们的地租了,租了以后再给他爸妈找个厂,进厂不比种地强。

他知道这事儿不能自己出头,还得联系当地镇政府,跟对方协商,搞个什么厂商的招聘宣传,由政府出头,老百姓信任的多。

他安排好一切,交代了最后一件事。

“把李华的住宿退了,以后他跟我一起走读。”

第19章

“我跟他一起走读?”李华震惊,“我没有要走读,老师。”

班主任看着他抿抿唇,拉着李华的手,委婉地说:“老师只能负责通知你这个消息,李华,你……能明白吗?”

李华摇头,但是没再说。他理解不了为什么班主任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但是他知道郑源的本领,他恐怖又无所不能的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李华走后,班主任叹息,有别班老师不明所以,“那是你们班的尖子生?”

“嗯,李华,很朴素一孩子。”像是出于某种慈爱与愧疚,她试探着说:“这届教育局局长,真是郑源奶奶的学生?”

对方点头,压低声音,“我也是听说的,这都是最小的职位了,也不知道这家人什么命,出来的要么是大官,要么是大老板,他小叔,在省委,我听李校说,之前中央下来指导组检查我们,非常不满意,都是他小叔在周旋,才少了很多麻烦。”

“唉。”班主任叹气,权字当头,怪不得一个个成年人都唯一个小孩儿马首是瞻。

李华从教学楼出来,站在走廊看天边的尽头。什么都没有,他看不到绵延天空的边界,就像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接他的私家车早早地等着,司机是个他从没有见过的中年人,一举一动恪尽职守。李华上了车,发现郑源没在,心里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一想到要回到他家面对他,就又开始头皮发麻,充满压抑和压迫。

他不开心,很低落,还夹杂着惆怅。他的人生,在没来这里之前,充满了奋斗与未知,在遇到郑源之后,却都是变数与出格,他强势又毫不讲理地冲进来,将他的世界扔的扔,砸的砸,搞出一片废墟和狼藉,像让一辆列车猛然变到完全不符合他,也从未设想过的轨道。

怎么做能让他不再理自己,这简直是他妈的未解之谜。

车停下,司机开了车门,李华跳下去,深吸一口气,大步踏进院子。

像是知道他要回来,都用不着他敲门,郑源就把门打开了。他兴高采烈地拉着李华往屋里进,向他介绍自己一下午的成果,他把李华可能会用到的所有物品都买了一遍,大到写作业的学习桌,小到他可能会穿的袜子,甚至还有衣裳。

“把你那堆破烂扔了。”他说,“试试这个。”

他给了李华一个电动牙刷。

李华推回去,“不要。”

郑源看着他,还是笑着的,有些小烦,但能忍。

厨房里有细小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忙活,李华顺着看去,是一个中年妇女,面容慈祥,是郑源下午找的阿姨,在给他们做饭,伺候他们的一日三餐。

李华看着几乎和自己母亲年龄一样大的女人对自己讨好甚至有点点头哈腰的笑,有些心酸,他移开目光,也知道这些自己不能管,他错开郑源要走,郑源跟着他,好脾气地说:“你不喜欢这个牙刷的颜色?换个黑的?还有粉的和蓝的。”

李华去卫生间洗手,抬眼看到洗漱台上郑源的洗漱用品,旁边摆着崭新的,他的,无论什么都像是一对儿似的。他皱眉,擦干净手,看着一直跟在他身后,跟屁虫似的男孩儿:“我要写作业了。”

他说,说完就坐在沙发上,掏出书包里的课本和本子,郑源连忙制止他,“去卧室,我给你买了新桌子,还有不伤眼的台灯。”

李华被他拽着手腕,踉踉跄跄地来到卧室,听到郑源跟他炫耀,“我还买了新床单被罩。”

李华看着他期盼的目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谢谢,但是这些又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沉默了半天,才说:“不用这样。”

“怎么不用。”郑源知道他是一点都不想欠自己的,找着借口说:“我不能让你白陪我睡觉吧,这样,你每晚给我讲一个故事,我给你一百块钱,怎么样?”

李华皱眉:“不要。”

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面对郑源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不要。

“你别多想啊,我这不是感谢你吗。”郑源朝他走进一步,搓了搓手,看着他清清冷冷的模样,张开双臂就抱了上去,“你让我抱抱,抱抱啊”

他瞬间疼的弯腰,捂着自己的裆,愤恨地盯着李华,恨铁不成钢:“你他妈又来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