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接过报告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而是问:“姜小姐的笔录做好了吗?”
“已经在收尾阶段了。”
宋柯套上厚厚的皮夹克,出了警局后,来到那家常光顾的咖啡店,要了两杯热气腾腾的拿铁。
他此刻情绪万分复杂,在法庭上亲眼目睹了姜纤儿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的心情,总觉得内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每一次的呼吸都隐隐作痛。
却也有一丝窃喜,有一点重压过后的松懈,不是因为姜尚一案成功结案,而是姜纤儿这个名字,终于可以从办公室的那块白板上抹去,她的嫌疑终于可以撤去。
经过今天媒体的爆料,网络上的舆论清一色倒向了姜纤儿,早已盖过先前铺天盖地的有关她杀人嫌疑的报道,能有这样的转变,不仅仅是同情的力量,更关键的是实证的存在姜纤儿有了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案发那天她的确上山祭奠母亲,从而路过了抛尸现场,但从尸检报告上来看,胡荣的死亡时间至少是前两天,姜纤儿被养父囚禁,绝无空隙再谋划这样一起精密的杀人案件。
不过宋柯对于姜纤儿嫌疑抹去一事,并不只是感情用事,在法庭上亲眼见证了姜纤儿的伤痕,他第一时间就通知同事去求证姜纤儿的不在场证明,得到的结果是校方确认了姜纤儿久未到校,而姜纤儿所住的别墅区监控画面也的确未曾拍到姜纤儿出入。
这些才真正让宋柯放下心来。
正思忖着,宋柯看见姜纤儿从警局出来了,他向其扬了扬下巴,“姜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姜纤儿是真累着了,连语气都微弱许多,“那就劳烦宋学长了。”
车副座上,姜纤儿双手捧着那杯还在冒热气的拿铁,视线呆滞的落在前方,像是一只受惊的白兔。
白兔……宋柯心里总把她定义成这个形象,连宋柯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经常看见她吃大白兔奶糖?
“这段时间……幸苦你了。”宋柯犹豫了许久,在红灯处停下后开口道。
姜纤儿抿着嘴唇摇头。
“我算是理解为什么那天在墓园找到你,你会和我说出放心调查这类的话,其实你该早点说的,你的所有非人的遭遇……你该相信警方能帮助你。”宋柯想安慰两句,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把心里想法说出来。
“那时候他还没有暴躁的情绪,我又该从何开口呢?我和你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我的确从未被他当成女儿对待过,我的母亲死后,他对我也再没了当初的呵护,我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只剩下冷漠的问好声。”
宋柯想了半天,才说:“一切都会过去的,至少现在,你摆脱了这个牢笼,也摆脱了胡荣一案的嫌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姜纤儿低头喝了口拿铁,她本就细微的声音飘散在拿铁波纹里。
“有一件事问你,虽然有点不合时宜。”
两人一路无话,在看见了姜纤儿的家后,宋柯忽然说。
姜纤儿将头侧过来一点。
“最近要注意安全,我们警方还是会派人在你周围,不过你别误会,不是盯梢,是保护你。”
“保护我?”
宋柯点点头,“你还记得严正吗?”
“啊……他呀……”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当然没有了,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有了。说起来还挺遗憾的。”
“遗憾?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是觉得失去了一个要好的朋友吧,上了大学之后渐渐就没有联系了。”姜纤儿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知道严正曾经热烈的追求过她,而是只把他当作了一位朋友。
宋柯沉默了片刻,带着点惊讶道:“那你知道他上了大一后的情况吗?你不知道他曾经对你的……真情?”
“我和他从来没深入聊过感情的事,他也没有和我袒露过心意啊,况且我对待男性朋友大多都一视同仁,要说他对我有什么心思,我还真没察觉。”这次轮到姜纤儿有些惊讶了。
严正有嫌疑一事宋柯是不能明说的,这些都要保密,宋柯只得艰难的吐出一句:总之注意安全。
目送姜纤儿回到家中,宋柯终于有空品尝一口拿铁,可惜这会儿拿铁已经凉了,他思考着姜纤儿刚才的话语。
严正那因抑郁而造成的肥胖不像是骗人的,可见他对姜纤儿的感情做不了假,难道三年前当真只是他一厢情愿吗?
怀揣着这样的思索,一个模糊的可能性在宋柯脑里渐渐清晰,如果一切属实,那么这将是一次可怕的报复:三年前严正爱而不得以至于对姜纤儿因爱生恨,在调查得知她与胡荣的关系以后,等待胡荣出狱,便杀害胡荣,甚至将胡荣抛尸在姜纤儿必将经过的地方以此嫁祸。
可是严正为什么要再写下新的信件寄给警方?
宋柯想的有些头疼,他打开手机,拨去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他请去盯梢严正的一位同事。
对于严正的调查早就暗中紧锣密鼓的展开了,盯梢只是其中一个计划,对于他的人际关系,对于他的最近动向,就差没直接找上门问话搜查了……虽然心情紧迫,但宋柯还是忍住了这种打草惊蛇的举动。
电话接通了,这位同事汇报了严正近两天的活动,的确有很多反常的地方。
严正似乎辞去了美惠电器的兼职,这两天基本上一直宅在家里没有出门,只有一次出门是倒垃圾,那袋垃圾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过了许久,宋柯意识到自己还在姜纤儿家楼下,不由得起了一丝羞愧,他匆匆发动汽车,赶回了警局。
……
“新的信封到了。”敲门进宋柯办公室的警员一脸凝重,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同为胡荣专案组的警员,大伙都眼睁睁瞧着这封信件。
宋柯连忙接过,信封上写的仍是:宋柯收。
“又是塞在警局门口的信箱里?”宋柯问。
“是啊。”同事点点头。
“上一次送信的那孩子找到了吗?问出了什么吗?”
同事的表情尤为无奈,“找到了,但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孩子只说在上网的时候看见了一项日结的兼职,想着赚点快钱就接了,对面是通过网络红包的方式转帐的,而且信件也是写好后以快递的方式寄给那孩子,一切都是以隐秘的方式进行。”
宋柯暗自叹气,且不说快递隐去了幕后之人的身份、地址信息,最为致命的其实还是这些孩子的心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