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并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因为入秋换季感染了风寒。时简给他打电话时，他也只说是感冒了，答应会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但是后来，一直咳嗽不停，反复发烧，拖延成了肺炎，最终还是住进了医院。

嘉乙并没有将这次去医院的事情告诉时简，他不想时简为他分心。

但是他的咳嗽却一直加剧，嗓子沙哑的厉害，没法正常说话。为了不让时简起疑，他只能编着谎话说最近长了智齿，牙龈肿的厉害，不方便接电话。

他知道，凭借他们多年的默契，即使他们身处异地，他一出声，时简也能知道他的状态不对。他怕时简奋不顾身来看他，他不想让时简看到自己现在疲惫虚弱的模样，他怕他心疼。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会给人套上坚硬的外壳。以前小时候，嘉乙总爱骗时简自己这疼那痒的，每每看到时简为他紧张而皱起眉头的时候，他都会立马笑出声，说一句“时简，你怎么这么好骗呀。”

即使同样的招数反反复复使用，时简依然会当真。那时候的嘉乙还不知道，他的这些小把戏其实是为了证明他在时简心里有足够的分量。潜意识里，他是希望时简能多心疼他的。

可是后来，他再也舍不得让时简心疼了。

父亲最后的那段时间，他常常盯着父亲手上的针孔发呆，那些密密麻麻的青紫色痕迹，都在诉说着父亲承受的艰难。他常常为此难受的掉眼泪，但是每每这个时候，父亲都是轻抚他的脑袋，轻声说一句“不疼，快擦擦眼泪，别让妈妈看见。”

爸爸一直笑脸面对着他和妈妈，不曾流露出半分痛楚。他一直以儒雅的姿态和温柔的话语包裹着他心爱的两个人。

他有时也会趁着妈妈不在的间隙，和爸爸说：“”明明很疼，疼要说出来。不和妈妈说，也是可以和我说的。”

他知道自己没法为父亲分担半点痛苦，可是他希望父亲可以在他面前不用那么坚强。

“舍不得疼”父亲总是这样回答他。

放在心里宝贝着的人儿，是舍不得让他们心疼的。他终于理解了父亲那句话的含义。

时简是他的宝贝。

为了让时简深信不疑，他还特地p了一张脸肿的照片发给时简。

时简说要周末过来看他，也被他连连打住，回了一句，男子汉没那么矫情。

时简只好作罢，他只当嘉乙不好意思以现在的样貌见他。

为了不影响嘉乙恢复，时简主动将两人的联系方式从电话转向信息沟通。

“嘉嘉，智齿拔了吗？好些了没有？吃饭要多注意，少吃辛辣少贪嘴。”

“知道你最近很忙，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我今天又研究出了一款新菜式，可惜你不在，不然一定抓你当小白鼠，你一定爱吃。”

“今天经过李伯家小卖部的时候，突然觉得那棵槐树变小了。”

“今天经过一片池塘，听到池塘里鸭子嘎嘎叫的时候，突然想到我们小时候在宁江边上游泳的时候也是扑腾的厉害，你说那时候的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很吵？”

嘉乙每每加班疲惫不堪时，翻看时简发来的这些文字，似注入了力量一般，直起身子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嘉乙刚出院那会，时简曾经计划跟李恙一起去趟南城看嘉乙的，只是最后被李恙劝说住了。

一方面是因为嘉乙嘱托过他一定不能让时简知道他住院的事。另外，时简最近的生意也很是忙碌，人明显也瘦了一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看在眼里都心疼的。而更重要的一点，他希望他这两个弟弟能一起走到未来。

“他一个牙疼你就要放下手里的事儿去看他，那他要是遇到更大的事儿呢？你自己的事就不管不顾了？”李恙看着眼前一脸担心的时简耐心地说着。

“另外，我也在南城，你还信不过我吗？真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李恙停顿了一会，说出了心里话。

“嘉乙你知道他的脾性，他说不让你去，是因为觉得没那么必要。你们都不是孩子了，他自己要出去闯荡，你得相信他，给他足够的信任，和成长的空间。他虽然不说，但他有他的骄傲。”

“有时候过于浓烈的关注，可能无形中会变成一种压力。你们俩，你得朝远了看。”

“你既然支持他走出去，就要尊重他走出去后的一切决定。这才是打心底里的支持。”李恙拍了拍时简的肩膀。

时简听懂了李恙这段话的深意，他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了。

太过在意，容易失分寸。

而不论有多深的羁绊，都必须要把握住分寸。因为，他不是只贪恋他们的当下。

第10章 南城三年5

工作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一个项目的结束，也预示着另一个项目的开始。

嘉乙又陷入了陀螺转的状态中。

可是陀螺也有转不动的一天。

嘉乙来南城的第二年，公司发展顺利，在城北买了一大片空地，整个公司也在不久后整体搬迁过去。

嘉乙早些时候偶尔会在晨起时牙疼，由于疼痛时间不长，嘉乙一直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平时饮食上太贪凉导致了牙神经不适。

直到有次在汇报工作时突然没法张口说话。那一瞬间，他全身冒冷汗，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是说谎遭报应了吗？虽迟但到？

“牙齿和嗓子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因为你近期的作息不规律和精神压力导致的，而且有些上火。我这周接到的很多年轻就诊患者和你的情况都很相似，只是你的症状要稍微严重些。虽然你这个年纪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啊。”

“我给你开一些药，帮助缓解你的疼痛。还有你自己日常饮食也要多注意，近期多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饮食清淡有助于恢复。最主要的还是要好好休息。”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敲着电脑开出病历诊单。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还是去一个比较放松安静些的环境下休养休养，这样会恢复的比较快。如果你还在当下快节奏的环境中，疼痛有可能会加重且反复，你平时一定要多注意。”

医生说的中肯，嘉乙也了然于胸。只是，他一时也没法停下脚步。

上天是公平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获取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小时候，我们需要用学习成绩来换取短暂的假期。

长大后，我们总是会牺牲健康来换取事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