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1 / 1)

太?后得知安宁长公主回来,十分高兴,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多年不见,她一直盼着长公主主动去慈孝宫看望她,可?并没有,她只能着人去请,长公主也不肯去,甚至后来太?后亲自出宫,就为看女儿一眼,仍不能如愿。

她们?都说长公主心?狠,连生身母亲都不肯认。

“见了又能如何。”长公主嗤笑了一下,“她当年劝我前往罕鞑和亲,人人都说太?后心?存万民,甚至不惜忍痛牺牲女儿,可?对?我而言,她只是个?残忍的母亲,我无法原谅她,也不想看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这辈子?还是不要?再见了,见了也只会徒增憎恶罢了……”

裴芸没再言语。

因没人确切地知道,那十几?年间,长公主在?罕鞑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又是如此忍着那些屈辱活下去的,故而谁也没有资格替她原谅。

“我原本也是不想见皇兄的,但?晔哥儿相求,我不得不来。”长公主看向裴芸,“你?可?知为何?”

裴芸摇摇头。

“那日,你?陪棠儿拿着母后给我的信来寻我时,我看着你?们?姑嫂两人,突然想起未嫁前,我与皇嫂也是这般好的。”

长公主长叹了一声,却像陷入一段美好的回忆里,眸中?浮现淡淡的笑意,“那时,母后皇兄皆不受宠,我也并非宫中?受父皇喜爱的公主,整日自由自在?的,在?皇嫂未随皇兄前往西北戍边前,我常去寻皇嫂玩,我们?俩人亲如姐妹。后来……后来皇兄登基,所有人都主张以我和亲来止戈,除了皇嫂。她甚至不惜与皇兄决裂,都不肯让我前往罕鞑,可?以她之力,终究渺小,撼动不了什么。但?我一直记得皇嫂的这份恩,才?会在?晔哥儿求助后,忍着厌恶回到这里。”

见裴芸听入了神,长公主笑了一下,蓦然凝视着她道:“其实,你?和皇嫂很像……”

裴芸一惊,她断断受不起这话,忙道:“母后是当之无愧的贤后,受万民赞誉,我哪里能与之相较。”

“可?你?们?都有一颗体惜女子?的心?,这很难得。”长公主望着天际,“嫂嫂从前也不是这般的,可?后来对?皇兄心?冷了,便只做皇后,不做妻子?。”

长公主收回视线,复又落在?裴芸身上,“晔哥儿倒是有幸,遇着了你?,他和叙哥儿不同,他命不好,出生后皇兄和皇嫂的关系便愈发僵硬,他是由叙哥儿带着长大的,几?乎不曾感受过父母亲的疼爱,可?后来,唯一疼他的兄长没了,母后也过世了……”

言至此,长公主顿了许久,先皇后崩逝,她并没有回来,可?不代?表她心?下不难过,或正因如此,才?没有勇气去面对?。

“可?这一回我回京,却发现他比从前爱笑了许多,整个?人也没那么清冷了。”长公主拍了拍裴芸的手,“我这一走,当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否请你?帮我好生照顾晔哥儿……”

分明与长公主接触不久,可?不知为何,听着她说的这些话,裴芸心?下难受得厉害。

她在?五里亭外,目送长公主的车马远去,忽而生出一种落寞感,仿佛远去的不是车马,而是长公主留在?京城的几?十年前的回忆与过往。

裴芸想起她话里提到的先皇后,那仿佛是她全然不识的另一人,她很少想起她那婆母,因她嫁入东宫两年,她便病逝了,且这两年里,多数时候,她去她宫中?请安,都只是低垂着眉眼,不大敢说话。

如今想来,她似也曾对?她说过,“大胆些,你?可?是太?子?妃”,可?那时自卑的她似乎只把这份鼓励视作嫌弃。

自五里亭回到皇宫时,已然暮色四合,裴芸踏着一片霞光穿过冗长的宫门,就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外,与身侧之人说着什

么。

或是觉察到动静,他折身看来,薄唇微抿,对?她淡淡一笑。

裴芸提步走过去,杜珩舟见状,行礼道了句“见过太?子?妃,微臣告辞”,便拱手准备离开?。

裴芸眸光一扫,忽而瞧见杜珩舟腰间晃动的一物,是一枚香囊,而它之所以引起裴芸的注意,是因得其上绣花。

她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针黹。

上一回见着有人把鸳鸯绣成鹌鹑还是前世,且似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裴芸深深看了杜珩舟一眼,忍不住喊住他,问道:“杜大人还未娶妻吧,可?已有了心?上人?”

杜珩舟愣了一愣,旋即面露心?虚,但?少顷,还是定定道:“是,微臣已有了心?仪之人。”

“怪不得。”裴芸往他腰间扫了一眼,“想必这香囊就是杜大人的心?上人所绣吧,还挺……别致。”

杜珩舟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却是伸手珍惜地握住那香囊。

裴芸万万没想到,她妹妹前世的意中?人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前世深情的杜大人,供奉的竟是他妹妹的牌位,那那枝紫薇花指的应就是她妹妹裴薇。

想来前世,杜珩舟奉太?子?之命大行改革,得罪权贵无数,或也知道他无法给裴薇安稳和幸福,才?选择让她嫁入建德侯府,也不知做出这个?决定的他,在?得知裴薇死讯时,可?有后悔。

“那便祝杜大人早日如愿以偿,娶得佳人归。”裴芸知晓杜珩舟人品,对?这桩婚事并无意见,只也不知,她那妹妹何时会同家中?坦诚。

听得此言,杜珩舟像是得了认可?一般,面露喜色,道了句“多谢太?子?妃娘娘后”,欢喜地离开?了。

裴芸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转头瞧见太?子?微微冷沉的目光,正疑惑间,就听那人幽幽道。

“孤听不得香囊二字。”

裴芸陡然想起几?年前的那只青竹香囊,没想到他记得还挺牢。

她低笑了一下,当时她还躲躲闪闪不肯承认,但?眼下直截了当道:“殿下真小气,便是那香囊当初真不是给殿下您的又能如何。”

“那孤将来还能收到你?亲手给孤绣的香囊吗?”

裴芸看着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跃动的淡淡期许,笑意敛了几?分,明白他想要?的并非香囊,而是……

可?她也不知道。

分明一开?始她并未想过要?给的,但?似乎有什么在?不受控制地隐隐松动。

许久,她笑了笑,“或许吧……”

李长晔怔忪了片刻,旋即默默牵住裴芸的手,柔声道:“无妨,孤会一直等下去的。”

两人并肩缓步往东宫的方向而去,行至半途,就见一内侍急匆匆走在?路上,见着太?子?和太?子?妃,忙止步施礼。

“这是做什么去?”李长晔认出这是庆贞帝身边的人。

“回太?子?殿下。”那内侍禀,“孟嫔娘娘刚生下个?小皇子?,陛下大喜,命大赏六宫,奴才?这是奉命去内务府传旨呢。”

李长晔颔首,未再多问,放那内侍离开?了。

裴芸观察着太?子?的神色,忍不住低声道:“父皇似乎很宠爱孟嫔娘娘,将来对?小皇子?定也会极好,殿下……便一点不忌惮这个?孩子?吗?”

李长晔笑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可?眸光却寒沉了几?分,“他不是孤的对?手,且就是为了大哥的遗愿……孤也不会将皇位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