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世界似乎停止了。他安静地看着薇洛,嘴唇无声地动着,最后,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哽咽声音说出了她的名字。

他向她伸出了他健康的那只手,之后不知怎么的,她已经坐在了床边,靠在了他的怀抱里。

“我爱你,威廉米娜,我爱你,我如此爱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薇洛乖巧地听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也同样爱我。”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依旧那么可恼的专横,“快说吧。”

“我爱你。”薇洛立刻就开口了,不再有丝毫的疑虑。

“你何必一定要我说呢?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一直悄悄爱着你。你的法国朋友看得出来,我的美国朋友也看得出来,甚至我的苏格兰家人都同样看得出来,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以阅读吗?”

“你对我来说就是太深奥了。”他说,“我也这么想过几次,却总是不确定。我的脑子里总是会开始浮现出你愤怒的样子,你冷若冰霜的样子,你坚决要离开的样子,就好像……”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喘了一会儿气。

“好像你恨你自己,更恨我让你屈服。我不喜欢既恨又爱,亲爱的,恨甚至还在前面,我希望只有爱,没有恨。”

“我不???想要看到自己变成一条可怜虫,阿莱西奥。”薇洛道,“我过去很在乎我的那一点自尊,也不希望自己会不像一个有教养的淑女,这个世界只会稍稍尊重淑女。我无法忍受你会像对待其他许多人一样地轻视我,我痛恨被人轻视,尤其还是被你这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轻视,我想为自己留住点什么,而不是彻底地一无所有。”

他缓慢地摇动他的脑袋:“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你以为我总是会这样不管不顾,宁愿违法犯罪也要留下一个女孩吗?”

薇洛反驳道:“别把我想得无所不知,我可不清楚你通常是怎么得到你的情妇的。我没有那么聪明的大脑,我陷入爱情时跟所有人一样愚蠢而迷惘,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安心过,你一直让我非常生气。”

“那通常很简单。”他抚摸她的下巴,微笑道,“至少比得到我的妻子要简单一万倍。”

她屏住呼吸,半淹没在他的吻中,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来恢复她的理智。

“肩膀,阿莱西奥!注意你的肩膀!”

那双深色的罪恶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我喜欢你为我着急的样子,也许我该每天挨上一枪。”

薇洛吐了口气,耐心道:“再说这种蠢话,我们还是分开更好。”

阿莱西奥只能让自己老实一点。

“我可以看看我们的女儿吗?”他问。

跟心爱的姑娘聊了半天情情爱爱的,他总算想起来自己还得关心关心这个在他生命中应该同样重要的小姑娘。

薇洛道:“她还在午睡,等她醒来了,我会抱她过来看你的。而且我想,你现在也应该再好好地睡一会儿,你说了太多的话了,会吃不消的。”

他确实觉得很疲惫,但他还是需要确定一点什么。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通常情况下,是的。”薇洛一边说,一边拿起了他床头摆着的一个铃铛,“如果你醒来没有看见我,就摇一摇,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笑了笑,乖乖地睡觉了。

0133 婚礼

薇洛的婚礼最终还是如期举行了,只是变成了一个很小型的私人婚礼。

她的外公外婆无法容忍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丑闻后竟然没有婚礼。毕竟到处都在传他们的流言蜚语,只有婚礼才能稍微平息那么一点。而婚礼之后,作为话题中心的他们俩也最好是立刻消失,正好可以度个蜜月什么的。

阿莱西奥的身体依旧比较虚弱,他什么也没有插手,但薇洛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他认为这个婚礼实在是太小型了,简直就只是一个普通家庭聚会的水平,她毫不怀疑,此刻他脑子里仍然惦记着辉煌的米兰大教堂,惦记着一个可以轰动全国的豪华婚礼。

可即便小型,这个婚礼依旧很热闹,大家都很高兴能聚在一起好好讨论薇洛与两个新郎之间的复杂爱情故事。而当薇洛的父亲安布罗斯爵士携妻子也过来了之后,八卦的气氛更是被烘托到了顶点。

虽然婚礼请帖确实有他们一份,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还真的会过来。

他们是在婚礼的前一天赶到的。薇洛去迎接他们时,不免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父亲有些发福了,整个人都开始带有明显的老态。倒是她的继母,到底是年轻得多,还是那么明艳照人。

薇洛决定表现得好像他们没有决裂,而他们也乐意去假装这一点,他们之间微笑、问候,一切都很有礼节。

只是,脸上笑得再真诚,薇洛心里还是会觉得非常难过。她真希望阿莱西奥可以在她身边陪着她,可惜她不能在婚礼之前见到他。

她焦灼地等待了很久,才找到与父亲私下交谈的机会。喝完茶后,安布罗斯爵士独自在房子旁的草坪上散步,她原本以为他会像其他的所有人一样在房间里休息。

她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向他走过去。她必须面对他。

她走到他面前时,他猛地抬起头来,停住了脚步,双手背在身后,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他主动向她打招呼,声音温和:“你看起来很不错,薇洛。”

“一个快乐的新娘应该如此。”她说。

“所以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意大利人?”他说,“我至今都想不通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是通过了达弗林子爵吗?我当初其实挺喜欢达弗林,他是个很正派的小伙子,就是他的母亲可能不太好相处。”

他的话显示出他甚至都不愿意读她写的信。她没心思和他解释这些故事,也没心思与他闲聊一些有的没的,她只是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我?我难道不是你的独生女儿吗?你连我的信都不能看一眼,我当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你不怕我会穷困潦倒地死在街头吗?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硬?”

被她指责,安布罗斯爵士不禁皱起了眉,刚酝酿出来的那么一丁点柔情也瞬间就消散了。

“你也不曾考虑过你的家庭。你不管不顾地与人私奔了,就像个妓女一样,我们家族几百年来还从未出现这种丑闻,我的政敌会非常高兴能利用它大做文章。”

薇洛冷笑了一声:“那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祖辈也很懂得抹杀一个人的存在,爵士。”

在他的沉默中,薇洛慢慢地继续道:“我当时想过很多很多的情形,真的,但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这么残忍。原来我们做了二十年的父女,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也不愿意去了解我。”

“我很抱歉。”他终于还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我……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可事实上,这两年来我一直深深地悔恨着,我总是在思念你,还有苔丝,我梦见她恨我。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你平安无事还准备结婚时我有多开心,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女儿。”

“我会幸福的。我想我丈夫确实爱我,我也爱他,我对我的婚姻寄予厚望,我想他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如果他不想支持,我也可以甩掉他,像从前一样带着我的小女儿独立生活,你的狠心使我学会了坚强,爸爸。”

安布罗斯爵士愣住了:“女儿?”

“我们都很年轻。”薇洛道,“孩子是个难以避免的问题,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看看她。阿莱西奥的父亲去世了,你是她唯一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