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可真够不吉利的,而且还充满了对一位苏格兰医学专家的不信任,这让医生很不悦,他很自信自己的医术应该不至于让这个意大利贵族死在异国他乡。

只是,自信归自信,一切倒也确实说不准,也许有些人偏偏就是倒霉呢?于是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尊重了阿莱西奥的要求。

可薇洛却被气了个半死:“说什么说,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你们两个蠢男人,都太荒谬了,你们一点也不知道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就像两个白痴一样,大清早的顶着冷风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做出一大堆自以为高贵的蠢事……”

“威廉米娜,决斗并不是愚蠢的。”白痴之一艾尔德里仍然忍不住插嘴道。

但照样的,她压根懒得听他说话,此刻她心里眼里就只有面前的伤患。

“你要是死了,我……”

她差点想说她怎么办,但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这种话不合适,又猛地吞了回去,只是沉默地掉着眼泪。

“我不会死,亲爱的,就只是一点小小的皮外伤,除非他们确实医术不精,否则我起码都能活到八十岁。”

“皮外伤?别总是把我当孩子哄,我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你明明伤得很重。”

阿莱西奥勉强地笑了笑:“没事的,只要取出了子弹,我很快就会好起来,毕竟我都还没有跟你结婚,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死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我来到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请求你的婚约,我爱你,我这辈子就只想要你,这是真的,亲爱的威廉米娜。我知道,我过去做得不太好,几乎可以说愚蠢,毕竟我没有结过婚,没有任何求婚的经验。我现在可以再尝试一次吗?你愿意和我结婚,成为我的妻子吗?”

薇洛沉默了一会儿,感到自己当然还是不怎么想跟他结婚。她爱他,她早已不可能继续否认这个,可也就像她说的,她忘不了许多事,她可能一生都将对他心存芥蒂,她不认为他们可以得到幸福的婚姻。

但她没有犹豫太久,因为他苍白冒冷汗的脸看起来如此可怕。她选择了同意,为了许许多多比她目前这些情绪更重要的原因。

反正口头上答应的求婚算不了什么。

她令自己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

阿莱西奥看起来就像是从未如此快乐过,他轻轻拉着她的手:“我的爱人,我梦寐以求的妻子。”

就像是想要更仔细地确认她的心意一般,他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所以,你确实同意了成为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妻子?”

薇洛的理智告诉她,当然不是,天底下哪会有这么草率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情况,任何人都很难在刚刚答应求婚的情况下去否认她奄奄一息的爱人这一点。

她想,他简直都快要血流成河了,她理应好好哄哄他,让他可以赶紧安安心心地被医生用麻药麻晕。

于是她依旧点了点头。

“嗯,我是你的妻子了。”

然后,她虚弱可怜的阿莱西奥迅速转过了头看向其他所有人:“刚才的话,你们一字不漏的全都听见了吧?她说了,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而我则是她的丈夫。”

薇洛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天,他们如今可是在苏格兰,她刚刚是不是真的跟阿莱西奥原地结了个婚?

她真是个白痴!她被阿莱西奥的伤势给吓傻了,都完全忘记苏格兰的离谱婚姻法了,它允许这种不正当的宣誓婚姻!所以,当她在这几个人的面前同意了他的话,宣称她是他的妻子,她就真的与他成为合法夫妻了,至少在这片土地上,这一点毫无疑问!

她懊恼不已,她哪想得到一个意大利人还能在这种事情上给她一个英国人下套。就算是苏格兰本地人都鲜少有这么结婚的,这是那些得不到家里同意的情侣才喜欢干的事!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脸白得像个死尸还能笑得眼睛弯弯的:“你离开以后,我一直在努力了解与你有关的一切,我想现在新婚的夫妻是不是应该亲一下?真是可惜,今晚本应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可是我却太虚弱了,没法做我该做的事,所以,你亲我一下就好了,求你了……”

她差点又想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但她顾念他的身体,愣是忍住了,反正以后总还有打他的时候。

于是,他甚至又自顾自地望着她吟起了雅歌来:“我的姊妹,我的新娘,你夺去了我的心……你的嘴唇滴流纯蜜,你的舌下有蜜有奶……”

算了。

薇洛用一个转瞬即逝的轻吻封住了他絮叨的嘴,因为他是一个伤患,她的声音也保持了温柔:“我已经吻你了,你可以闭嘴去迎接手术了,我……我并不想刚结婚就得立刻变成一个寡妇。”

说完,她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道:“你真是一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你赢了,我真是佩服你。”

“我知道,但当个混蛋不是挺好的么?你不就是喜欢我很混蛋?不要害怕,妻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真的成为一个寡妇的。你会发现,在你的丈夫一定要与你共度余生的决心面前,就算是死神都得退让三分。”

0132 神说:要有光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阿莱西奥在剧烈的头疼里,挣扎着,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亮光,然后,亮光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用过去许多天来他已经听习惯了的温柔声音说:“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你饿不饿?”

她说话的态度,他想,就像一个母亲在耐心地哄着她最疼爱的孩子,他情不自禁地又闭上了眼睛。

他还记得,在他发着烧满嘴胡话的时候,他曾经真的以为那是他的母亲用手臂拥着他,而且告诉他要乖乖的,要好好睡觉。

虽然事实上,他的母亲并没有这么对待过他。贵妇通常不会亲自带孩子,而他也一直健健康康,没生过什么足以让母亲亲自来操心的重病。

他现在依然觉得非常虚弱,可脑子却第一次开始变得清楚了。他记起了自己究竟是谁,也记起了自己应该还在苏格兰,还记起了只会是谁一直在照顾着他。

他想要移动一下,可疼痛阻止了他。

糟糕,真糟糕,他又记起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太绝望了,没有一丁点办法。他只能赌她会过来,再赌自己不会被那艾什么什么一枪打死,他非得要个名分不可。

该死,他现在完全想不起情敌究竟叫什么名字了。

他成功了,他和她结婚了尽管这桩婚姻问题多多,是否???有效也可疑,而他也存活了下来。

薇洛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一些,喂他喝了点水,滋润他的喉咙。

他可真想念轩尼诗,多年以来,他一直把各种酒当水喝,他什么时候才能被允许来点白兰地,或者享有盛名的苏格兰威士忌?

可他只喝到了肉汤,味道很好,但他的头脑混乱到根本分不清是什么肉,反正肯定是很有营养的肉。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吃,又用完美的耐心等待着他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