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便在扶手上重重一拍,提剑向这二人刺去。

“李娘子当?心, 顾好自己!”

卫祁在丢下一句,便匆匆向前迎去。李秀色慌忙退了几步,险些被一个冲来的凶僵抓到,好在她身?材娇小又身?手敏捷,在那僵尸的双臂下一滚,绕至身?后,又抬脚用力一踹,将它?正?好踹至对面的两个阴山观道长面前:“走你!”

这边卫祁在与玄直交了两手便深觉这个师叔难以对付,即便是坏了双腿,功力也丝毫不减,更不论其二者本出?自一家,他所学招招式式想来这师叔也早已摸清透遍,几下就以已几乎将他制了住。

师傅曾说,他这个师叔虽邪,当?年却是观中?的奇才,无论是道法还?是武学,都?是一点便通,远在他人之上,所以才一度为?师尊最头痛却也是最为?欣赏的弟子。

直到此时正?面相对,他才晓得所言非虚。

玄直眯起眼道:“今夜我本不想杀你。”

卫祁在于闪躲时被长剑刺破右臂,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还?用拂尘将剑身?用力一卷,沉声道:“可你已然杀了道清。”

玄直眼神骤冷,他对长齐手下的这个姓卫的道士其实并不熟悉,只晓得他颇具阴山观厚望,是这观中?数十年难一遇得道家机缘天资的弟子,他确实能看出?这小道士的厉害,可到底太过年轻,又有一个“过分心善、不够狠毒”的缺陷。

他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只点点头道:“那你便去陪他罢。”

说着,哨声又起,慢院的凶僵愈发癫狂,黑气笼罩天地,唯独月色如冰寒依旧明亮。

院中?一方道灵拂尘将将欲击至一凶僵头顶,却见那僵倏然抬头,原本灰浊的眼底陡然变得煞白,眼中?嘣出?鲜血溅上他握柄的手,滚烫灼烧感令道灵一痛,手上动作一顿,那僵双臂倏然高抬,一手抓住拂尘硬生生将木柄扣碎两半,一手长甲猛然刺入道灵掌中?。

“师兄”

道灵身?子向后一滚,来不及看自己的手:“无碍!”

他身?侧又摔来一个观中?弟子,是被凶僵一口?咬去了手臂,倒在地上痉挛不止,另一手却始终没?放开?以银丝缠绕僵腿的拂尘。那僵愈发凶狠,因跳脱不开?银丝,干脆朝这弟子猛扑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却被横击而来的拂尘阻拦,道灵红着眼骂道:“畜、畜生!不得伤人!”

却不想,那僵之甲竟生生刺入尘棍所用枣木之中?,听得“滋滋”声响,腐血渗入木心,僵掌用力一转,道灵手中?所持竟这般硬生生被折断,整个人也被甩飞出?去,与那断了臂的弟子倒在一处。

那弟子将将吐了血,额上黑气翻涌,白眼一番,再没?了生息。

银丝被震断,凶僵趁道灵倒地便要撕咬上来,颅顶却被重重一刺,直直穿透脑上血肉。

顾隽拿着剑颇有些手抖,面上还?溅了几滴污血,似乎怔了片刻,才被人一把拉去一边,似看出?他面色发白,拨琴之际不忘道:“你这是救人,并非害人,亲手杀个僵没?甚么大不了的,这般愣着等它?反应过来寻仇么?”

道灵从地上艰难爬起,看向身?旁已无生息的身躯时眼眶一红,并未多言,只从他手中?抽出?拂尘攥进手中?,再转身?冲着顾隽抹了把眼道:“多谢顾公子!”

“不谢……”

阴山观仅在片刻间竟已占了下风,先前的阵法已然全破,卫祁在并未想到玄直所炼化的凶僵实在难颤,他忧心同门之际也被玄直一剑刺伤落地,口?吐鲜血,还?未起身?又迅速被凶僵缠上,再无暇顾及这边。

“目标本非你们,也还?想留你们个活路,却不知一个个都这般找死。”玄直坐于高处,慢慢擦着剑上的血,眺望时眼中神似有几分怜悯:“也好,反正?做道士也并不快活,早日解脱了罢。”

言罢,目光忽而飞速一转,盯上另一边的小娘子,微微笑道:“现在总没人护着你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李秀色方与一小道合力暂退了一只僵,眼见那道士还?在和僵纠缠,头顶忽又响起这么一声,她浑身?一激灵,还?未抬头,身?前已逼来一剑。

李秀色虽武功不好,人却是敏捷,条件反射一闪竟是躲了过去,她攥着那坠子骂道:“玄直,一大把年纪了,欺负一个小娘子,你要不要脸?”

身?侧便是长亭流水,池塘中?应当?是广陵王府饲养的银蛇,正?浮出?水面吐信,塘中?的水有些微微发红,还?飘着两截凶僵的胳膊。她站在塘边石上,已然退无可退,夜色中?发丝稍稍有些凌乱,嘴里?还?是大声道:“你若敢动我,我也把它?砸了!”

这话玄直已经听到了第二遍,他说道:“临死了还?这么多话?怎么,是有意拖延时间,让你那小情郎先逃?”

说着便仍要上前,李秀色深知此人厉害,抬头看一下头顶月色,再低头急忙嚷道:“你再过来,我真的砸了!”

“你不敢,”玄直冷笑:“那我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李秀色只恨得不得翻白眼,骂道:“难道现在你就不剥了?”

实在没?见过这般烦人的丫头,玄直委实没?了耐心,“你大可试试”,说完便干脆一掌朝她逼去,本欲打死这丫头的时候顺势把坠子取回,没?想到眼瞧他过来,李秀色抬手重重一扬,用力朝另一边的硬石上砸了个东西过去。

“试试就试试!”

玄直一惊,当?即转换方向,下意识想要挽回捞去,却听 “啪!”的一声,那坠子直直砸在石面,清脆的声响震得他生生一愣,碧色的瓷片如同水珠在他面前碎开?。

这边厢,李秀色办完事撒腿就跑,她方才确实有意拖延时间,也不知陈皮把他主子拽走没?有。

但她还?未跑两步,就听身?后风声呼啸,应当?是玄直反应过来,扔了个什么个东西而来,李秀色深知被刺就是死,条件反射便要避开?,蒙头却撞上什么。

她下意识以为?是凶僵,惊吓间抬手又就要摸小剑,手腕却被扣住,被人迅速一揽至身?后,擦身?而过时扑鼻涌进桃花香,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响,随即又听“乒、乓”几声,眨眼之间,朝她刺来的暗器如数被挡了回去。

李秀色抬头对上一双红色的眼与那张此刻格外妖冶漂亮的脸,怔了一瞬,又惊又喜:“颜元今?你醒了?”

广陵王世子并未出?声,放开?她后,只扫了她的唇上一眼,她的嘴唇破了,残留着几丝血腥味。

那独特?的血腥味令他眉毛稍稍一蹙,别过目光,转而看向不远处的玄直,后者手里?握着碎片,具体十步之远,眼底满是杀意,并未看他,只盯着李秀色,一字一顿道:“毁了阿迢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遗物,我要杀了你。”

李秀色自颜元今身?后探出?头:“……阿迢?”

她猜测这应当?是已逝的谢国公夫人萧氏名讳,先前已经自顾隽那几人口?中?打听全了之前谢寅的口?供,基本了解了上代的恩怨,晓得这厮从来都?是一厢情愿,便直言道:“玄道长莫不是自作t?多情罢!萧氏堂堂国公夫人,要留遗物,那也是给丈夫、儿子,你算甚么东西?我看这坠子,怕不是你偷来的、抢来的罢!”

玄直面色愈发的黑,半晌方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李秀色道:“你打着自认深情的名号,借着为?她报仇的名号成?全自己私心,又是滥杀无辜,又是暗自练僵,萧氏即便是活过来,只怕是都?要跟你划清界限,后悔相识!这坠子砸了也好,省得在你手里?,脏了萧氏!再说了,我本不想砸的,不是你叫我试试的么!”

话音一落,玄直便已气竭一般,疯了一般朝着李秀色方向袭来,颜元今见状迎上前去,他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玄直面前,后者满心是那嘴贱该死的小娘子,被他猛然抬手一击,全然来不及反应。

只听衣襟破裂的声响,身?前便被广陵王世子刮出?长长一道,紧接着面前凌光一闪,今今剑极快极狠,自他胸前一处猛然刺上。

化?僵之后,半分清醒,半分混沌与痛苦,但凡可以压下,广陵王世子的速度、力量与功力俨然可见飞涨。

他这剑刺得似乎格外轻松,连玄直本人似都?吃了一惊,顿在原地,痛感后知后觉蔓延上身?,他栽在地上,口?中?剧烈咳嗽,咳了半晌,竟咳出?一粒极小的带血的玉哨来。

“还?以为?你是学了劳什子口?技,”广陵王世子轻嗤:“原来是身?上藏了这般不入流的东西。”

玄直抹了一把唇上之血,抬头看向颜元今丝毫不加掩饰的面上黑纹与唇上利齿,竟是笑了:“我小瞧了你,化?成?僵后倒是长进不少……”声音陡然变冷:“与你母亲一般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