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西国公府门前?停了辆马车。
车子倒是气派,乔府阍侍伸长了脖子看,见车上下来个小娘子,紧接着又跟着两个粗布道士,三人行至面前?,他才瞧清是那李府的三娘子和那个当日早被府中赶出去的阴山观道士,没等?他们说话,已率先不屑道:“娘子打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罢!老爷说了,我家小姐近日身体抱恙,见不得人。”
卫祁在面露忧色正要说话,却被李秀色拦住,她上前?道:“我担忧乔姐姐,便是来探病的。劳烦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那下人眼珠子都快白到天上去:“我家小姐有?什么好担忧的,娘子有?时间担忧担忧自己罢。”
说着瞥了瞥李秀色额头?,眼神不言而喻,他本就是日日能见着自家小姐美貌的,对李秀色这般面有?胎记者多少有?些瞧不上,又见惯了一众小娘子们对自家小姐大献殷勤攀附国公府关系,语气便又沾了些不耐烦,续道:“再者这都戌时了罢?老爷说了,这个点儿谁来都不便通报!”
“哦。”马车内忽又下来一人,不紧不慢道:“是吗?”
阍侍是个眼力?不好的,眯眼瞧了半天也没看清,直至听见那人身旁的小厮嗷嗷乱叫:“好大的胆子,我家世子前?来问候,便叫你这么在门外晾着?!”
这下人登时一惊,屁滚尿流上前?来,忙道:“原是广陵王世子!早说是您来了,怎还会叫您在外头?等?着!”
拍马屁时,又瞥见马车里?居然?还有?一个,模样也极为眼熟,乃是顾太师家的那位公子,更是毕恭毕敬:“二位且等?,我这就进去跟老爷通报一声?。”
跑回去时穿过李秀色几人身边时,还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声?“让让、让让”,道灵瞧见这阍侍对人天差地别,忍不住挠了挠头?:“早知道便叫世子先、先下来了。”
下人一阵风似的来去,“老爷说了,快快请进。”
说着便要将广陵王世子与顾隽迎进去,颜元今却是未动,只对着李秀色方?向看了看。这阍侍再是个蠢的也看明白了,忙对着李秀色道:“小的方?才眼拙!娘子先请!”
李秀色哼了一声?,领着卫祁在他们进去。
广陵王世子行在最后?,经这阍侍身旁时,眼神未给他分毫,只丢了一句:“日后?再叫我看见你出言不逊,这张嘴便别要了。”
那阍侍点头?连说:“是、是。”抬眼瞧见世子的小厮仍在盯着自己,忙抬手狠狠扇起自己巴掌:“小的嘴贱!小的嘴贱!”
陈皮哼道:“直到我们出来前?,都莫要停了。”
一记比一记更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府门外,顾大公子于心不忍,进门时只得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了。
几人入了正厅,正瞧见乔国公坐在堂上细细喝着茶,瞧见颜元今来了,也未起,只将目光跳过,落至他身后?那一拨人上,眼神扫过卫祁在时眉头?跳了跳,旋即收回目光,道:“从前?也未见小世子多来我府上,今日倒是稀客。”
颜元今道:“不请本世子喝一杯?”
“怎么会?”乔国公道:“来人,给世子上茶。”
又道:“给顾公子、李娘子也倒上。”
顾隽道:“多谢。”
李秀色闻言却是心中不快,扭头?看了一旁的卫祁在与道灵一眼。乔恒这个老东西,这是故意无?视他们二人,给卫祁在下马威,有?意瞧不起他呢!
思及此,眼见下人要给自己端茶,小娘子直接摆手:“不必了,我不渴。”她开门见山道:“乔伯父,听闻乔姐姐病了,可还安好?我想?见一见她。”
乔恒摇摇头?道:“好不好不晓得,总之?还在祠堂跪着。你也应当晓得,我这女儿脾气执拗,每日送去的饭菜多半也是吊个命数,吃不了几口。”
此言一出,下方?的卫祁在神情顿时变了。
李秀色更是微惊,本来阴山观那么一遭下来有?了经验,还以为这乔国公会似那长齐掌门一般同她打太极,没曾想?此人竟这般诚实。乔吟毕竟是女子,这乔恒生的个慈父模样,是如?何这般风轻云淡地说出这番话的!
“乔姐姐做错了何事?伯父为何如?此狠心?”
“怨不得我。”乔恒道:“是她冥顽不灵。”
卫祁在深吸一口气,上前?道:“乔伯父,此事乃小道一人情意所起,令千金并无?过错,还望伯父看在乔娘子躯体尊贵的份上,莫要再多加苛责,我……”
“伯父。”乔恒淡淡打断他的话,言语却满是讥讽:“你是什么人,如?何配得对我这般称呼?”
道灵皱眉道:“话怎能这、这般说!我师弟好、好歹也是阴山”
卫祁在将他拦住:“是小道失言无?礼。乔国公,令爱性?格坚韧顽强,严厉做法并不可使她低头?,责罚也不过伤及父女二人之?间情意,落得两败俱伤。况且乔娘子终究年幼体弱,若这般下去,只恐有?所损伤。还望国公宽宥于她,若有?何不满或责罚,只对我一人便好,此事因小道一人而起,无?论什么,小道都甘愿承受。”
乔恒却是笑了:“无?论什么,你都愿意承受?”
卫祁在:“是。”
乔恒道:“倘若我要你的命呢?”
此言一出,在场除卫祁在与广陵王世子以外的其余人顿时大惊:“乔伯父!”
卫祁在似是认真思索了下,而后?沉声?道:“只要国公愿意放过乔娘子。”顿了顿,又认真道:“小道有?要务在身,待我办完诸事,听凭国公处置。”
李秀色扭头?见了鬼似地瞧他:“卫道长,你傻了!听凭什么?他要的可是你的命!”
卫祁在未语,乔国公却是冷笑一声?,又道:“倘若我现在便要呢?”
卫祁在道:“小道要务事关阴山观同僚与都城之?安,在此之?前?,不能为己之?私误于其它。”
乔恒静静盯着他看:“好一个耿直纯良的道士。你便是如?此,骗得我的女儿?”
卫祁在低声?:“小道从未行诓骗之?事。”
“是吗?”乔国公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是什么身份,阴山观的亲传道家弟子,据我所知,不能娶妻罢?你一个出家人,诱得我女为你一再三番五次冲撞其父,违常背纲,甚至还千方?百计要去毁下与顾府早早定下的婚约,这些便不是诓骗?!小女天人之?姿,出身尊贵,为你变成此般模样,这便不是诓骗?!”
顾隽在旁弱弱地插嘴道:“伯父,此言差矣,婚约是我主动……”
“你住口。”乔恒道:“这没你的事!”
“……”
这国公爷此刻才真的将心底怒气抒发了出来,先前?的沉稳早已不见,又道:“你以为我要你这贱命有?何用?我只求你莫要再纠缠于我女儿,我便谢天谢地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此地也不欢迎什么阴山观的道士,抓紧滚罢!”
卫祁在神色有?一丝难堪:“国公爷所说并无?错,只是我已与师门商议改为俗家弟子,我定当竭尽所能,让自己再无?情之?戒规。再者,小道对乔娘子真心实意,虽不敢奢求国公认可,但绝无?诓骗之?心。您不愿见我,小道也自会离去,只是乔娘子情t?况堪忧,还望国公准允我知晓她眼下如?何……”
“她如?何与你何干?她就是死?了,也轮不得你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