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更不?露声色罢了。放眼整个天一宗,乃至整个玄州,又能有?几个当师尊的和他一样,做了数日心理准备,只为了和徒弟去聊两个人?的感情问题。

深呼吸。

邬九思脑海当中是自己这些日子细细拟订的思路,开口?时还是一贯的温和态度,道:“阿禾,莫要紧张。我会问你些话,你愿意的话就答,不?愿意也无?妨。”

说过这话,听到?一声重?重?的呼吸,接着是徒弟应他:“是,师尊!”

邬九思:“……”

邬九思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温和些,柔声细语地开口?:“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当下唯一一个徒弟。只要你还愿意,这点就不?会有?变化,知道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说出来,徒弟倒真像是意外,眼神当中明显多?出光彩。

邬九思看在眼里,半是心疼,半是哭笑不?得。内心暗暗叹气,还好自己这段准备时间说不?上长。否则的话,阿禾还不?要怎样多?心。

他缓声继续道:“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心思的?”

“……”郁青哑然。实在没?想?到?,师尊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完全难以回答的话。

不?是不?能说,可他曾经骗了邬九思一次,再回来时更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是以从拜师那一刻起,他便在心头下了决心,日后再也不?欺瞒九思分毫。然而,当下……

他竭力?控制,眼神却还是藏不?住的忧虑。在邬九思看,神色上的变动还要更清晰一些:睫毛的颤动,手指的收紧……

邬九思沉默了。他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想?要找出一个对两人?都好的处理方式,却没?想?到?,会这样吓到?徒弟。

他吐出一口?气,放弃道:“罢了,你既是不?愿”

近乎是同一时间,郁青也讲:“我不?知道。”

邬九思惊讶,郁青则继续说:“我当真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一天,便发现自己对师尊竟是,”这大约也不?算谎话,只是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竟是那种心思。”

哪种?青年没?有?让话音再含糊下去,而是微微苦笑,却也坚定地说:“我竟是爱慕师尊的。”

邬九思垂下眼帘,定定注视着他。

郁青轻声说:“想?要师尊高兴,想?要师尊不?后悔收了我这个徒弟,所以日日都要比旁人?练得更多?。想?要师尊欢喜,想?要师尊日日都觉称心如意,于是只要找到?机会,便在师尊面前做些多?余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邬九思眉尖压下,并不?赞同他的自我看轻:“如何?能说是‘多?余’?阿禾,这些年,旁人?有?多?羡慕我,你是知晓的。”

郁青道:“袁掌门?他……”一顿,到?底回到?先?前的话题,“我也知道,师尊并不?可能对我……所以从前从未表现出来。若非是前些日子那些意外,我倒觉得,到?了师尊与旁人?结契的时候,应该也能装得谁也不?会知晓。”

邬九思更是心疼:“阿禾,你说这种话,我又是要和什么人结契了?”

“现在不?会,”郁青客观地讲,“可总有?那么一天。”

邬九思更加无?奈,“没?有?影子的事情,怎么就让你忧心至此。”

徒弟不?说话了,只是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样的目光当中,邬九思深吸一口?气,也开始剖白:“我原先?便是想?要告诉你阿禾,你兴许也听过,我此前有?过一个道侣。”

是啊,听过,甚至亲身经历过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

郁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对方并未有?什么折磨他的意思,只是不?轻不?重?地肉捏着那块鲜红的、跳动的肉块。然而正是这样的动作,已?经让郁青疼痛起来。

这甚至比不?上他曾经受过的许多?伤害,偏偏绵长无?比,仿佛没?有?尽头。他像是站在一条宽广无?垠的冰冷水中,左右张望,始终无?法上岸。

水在继续涌上来,慢慢到?了他的腰部,他的胸膛,他的脖颈……他抬起头,依然没?有?生命危险。可压迫感时时刻刻都在眼前,稍稍放松一刻,便是无?法呼吸。

“是啊。”他低声应。声音里都带着难过。

邬九思平日看人?敏锐,这会儿却也万万不?可能知晓徒弟的真正心思。见他这样,只当阿禾是吃醋伤心,于是先?说:“我与那人?关系并不?算好,一切都只是错。”

郁青喉结滚动,涛涛浪花翻涌,直接将他口?鼻淹没?其?中。更有?利剑穿心,大片血液自伤处涌出。

“是啊,”他又说,“我也曾听过。”

邬九思道:“那会儿我受了伤,他又体质特殊,于是师叔寻了他……”看着徒弟愈发苍白的脸色,他也知道在对方面前说起郁青并不?合适,于是省了又省,只说出最后结果,“他对我并无?真心,满眼都只有?太清峰少峰主能给他的东西。我虽有?过照顾他的心思,可既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么些年过去,也逐渐看开了。”

郁青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笑一笑,为师尊这句“看开”道一句恭喜。可他浑身都觉得沉重?,唇角更是压了千钧,就连维持眼下的姿态都显得勉强,又如何?能做出更多?动静?

好在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他的师尊,他的道侣,他的九思并非是他的九思……依然是体贴的。他知道徒弟难过,心头便只剩下了满满的怜惜。转眼之间,彻底略过了前面的话题,“这些年中,师叔和诸位同辈都说过要我寻一个新道侣的话,可我始终没?有?这个心思。倒不?是还惦记从前的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郁青喉咙发干,用了很大力?气终于应下:“这样。”

邬九思却继续道:“如今知道你……阿禾,不?光是你,我的思绪也很乱。”苦笑一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郁青自然不?会说不?好。事实上,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是一片嗡鸣声。眼睛能见到?身前人?开口?,同时又是一点儿对方的话音都分辨不?出。直到?邬九思又问了一遍“行吗”,郁青才愣愣地说:“行……师尊?”

他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表现出自己半点儿没?听进对方的话音。而他正面对的人?毕竟是邬九思,他一眼看出郁青的情绪,心头更是又涩又沉,又重?复道:“方才是说,我从前只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徒弟,却从未有?更多?心思。现在不?同,你若是愿意等,我便也愿意试一试,你觉得呢?”

郁青:“……”

郁青:“?”

邬九思只见到?徒弟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偏偏他还没?因此失笑,青年的表情又变得克制,说:“师尊,我我不?愿意。”

邬九思诧异,郁青则快速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好!我只是个寻常徒弟,您却当真是世上最好的师尊!是,我相信即便日后……您依然能如今日一样待我,可我不?愿意!分明是我的问题,如何?能让您也被?牵累?眼下是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是我需要。您给我些时候,让我整理心思。等从云州回来,我一定干干净净地见您!”

邬九思哑然,说:“阿禾,你现在就是‘干干净净’的。”

郁青深呼吸:“您明白我的意思。”

邬九思心想?,不?,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