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在哭。郁青很快意识到这点。
他把手从脸上放下来?, 指尖带着湿润。闭眼半晌,郁青答应了伙计的?提议,“好……我待的?时候可能长些。”
他进到酒楼的?时候还在想, 眼看便要?天黑了, 自己得给晚上找个去?处。可现?下心绪沉沉, 真从酒楼离开也?是一片恍惚。倒不如按照对方说的?,在雅间内留上一宿。
伙计对此并?无疑议, 很快点头,又?将人带到地方。临走的?时候, 他被郁青叫住, 听对方问:“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要?多少灵石?”
伙计回答:“是我们自酿的?‘金凤踏雪’, 仙君, 给您来?上一壶?共是十块灵石。”
郁青正要?点头, 又?听对方补充:“中品。”
郁青:“……”
他沉默片刻,把自己今日得来?的?灵石锦囊拿出来?,直接塞在伙计手中,“罢了,不要?那?个。能上多少上多少吧。”
伙计“哎”了声,将锦囊收起, 也?不曾去?看, 就这么离开了。
留下郁青在屋内,他看着眼前的?桌椅, 目光又?转开, 落在一旁的?窗上。
大约还是醉灵的?缘故,看着窗外夜色, 青年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今日又?是十五。满月高悬在天, 华光盈盈洒落,整片街道都被笼罩上一层薄金。若在太清峰上,这样的?夜晚,弟子们定是不会歇息,共同前往山间修炼。
从前郁青也?是其中一员。而他不睡,邬九思便也?露面陪伴。郁青觉得这样不好,尝试开口去?劝。邬九思只笑?着摇摇头,说:“今晚虽非庚申夜,这月色却似帝流浆一般。待你运转完灵气周天,咱们还能去?林中转转,兴许大有收获。”
郁青说“好”,又?说:“九思,你”
邬九思还是含笑?看他,像是鼓励他说完后?面的?话。郁青却无法再开口了,面颊带着热度,甚至有几分淡淡的?恍惚。不肯相信,自己前面竟然要?脱口而出:“你在这月色下,仿佛比白?日还要?好看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想,后?来?郁青还曾无数次这样想。直到那?天,同样的?明月之夜,邬九思在他面前倒下。
郁青心头的?旖旎骤然消散,唯独能抓住的?念头便是“离开”。
往后?,赴龙州,归玄州。前前后?后?算起来?,竟也?有接近一年的?光景。
到了今天,有了白?日的?经历,又?有灵酒的?催动,他终于去?想:
九思再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与我看同一轮月亮。
……
……
袁仲林的?三徒弟将灵酒送回天一宗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句叮嘱:“师尊,这柳林酒是用雍城一种特?殊灵谷酿的?,纵是您,多饮怕也?要?喝醉,尝尝味道便是了。”
话落在袁仲林耳中,他心想:“这兔崽子,竟送些没用的?东西回来?。”脸上倒是带着笑?。
笑?过?了,就把灵酒放在一旁。以袁仲林的?身份,平日还是维持清醒更好。尤其三徒弟只说“多饮会醉”,可没说怎样算多。
直到今日,他在自己的?库存中找来?找去?,忽地记起这番话音。袁仲林眼前微亮,想:“九思现?在需要?的?,不就是一场酩酊大醉吗?”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当了一回陪饮。可袁掌门还是没想到,师侄就算醉了,也?依然显得安静。
从头到尾,人都端端正正地坐着。背脊挺直,连端起杯子的?动作也?显得温雅。时间长了,袁仲林不由开始犯嘀咕:这样下来?,当真能让师侄好生发泄、放下吗?
他开始不确定。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九思,那?白?眼狼……”
邬九思动作停下。
袁仲林跟着停下,屏息去?看师侄。
邬九思一动不动,袁仲林同样再未呼吸。他已经开始懊恼,明明自己算是一路把所有事都看在眼中,怎么会忽略九思对那?白?眼狼的?情深义重?如今提起,摆明是要?人再难过?一回。
正暗斥自己的?失策,袁掌门又?意识到不对。
他低头,看灵气在自己身侧游走,缓慢地、不容错辨地去?往师侄身侧。袁仲林的?目光追了上去?,见到师侄的?衣袖微微鼓起。不必说,里头已经溢满灵光。
可为?什么会这样?早前九思身上同样是有灵气的?,袁仲林却很清楚,那?不过?是因为?师侄喝下的?柳林酒。老三怕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壶据说能把袁仲林一个化?神中期都灌倒的?玩意儿,竟真遇到了邬九思这么一个克星。经脉寸断、道基被毁之后?,再也?没有灵气能在他身体里长期留存。灌下多少,便要?散去?多少。袁仲林还曾听到师侄说:“这么一来?,旁人都不能吃的?灵膳我能吃,旁人不能喝的?佳酿我能饮,也?不是一桩好事吗?”
他能苦中作乐,身边其他人却不能。就连郁青,在邬九思话音落下后?也?露出怔然而悲伤的?神色。虽然只有一瞬,却还是被袁仲林捕捉。可惜他那?会儿还要?欣慰,觉得有了道侣之后?,九思的?身体是没变好,心情却好了许多。
可笑?,多可笑?!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袁仲林深深呼吸,压制怒火,令自己的注意力又落回师侄身上。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鼓起的?袖子,很快又?觉得不够。于是袁仲林凝下心神,更仔细地去?感受邬九思身畔的?、身上的?灵气。终于,他“咦”了一声,神色间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弄错了吧?自己怎么会觉得有薄弱的?灵气正在九思体内循环,沿着早已断裂的?经脉一路奔涌若是九思醒来的时候,还能用他有意催动来?解释。然而,现?在
袁仲林牙关咬紧,霍然立起,站得距离师侄更近了一些。
他就这样看着、感受着。终于,某一刻,天一掌门的?压下的?眉尖忽地散开。他“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惹得下面的值守弟子们诧然抬头,纷纷议论,“是掌门的声音?”
“仿佛是。”
“掌门在……笑?什么?”
“不知道啊。”
“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九思怎么会当真成了废人!”笑?过?之后?,袁仲林又?低下头,重新?去?看师侄。心头喜悦到了极点,恨不能从北州把立了大功的?三徒弟直接捉回来?、好生揉搓夸奖一番。
“对了,送信符给连泉,让他多送些这灵酒过?来?。虽不知是什么缘故,可既然对九思有用,就多备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对,那?小子,一出去?就是如此多年。从前便罢了,如今碰到这等大事,难道不该亲自回来??”
他心头计较,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再转身望向天一宗后?山,袁仲林郑重地朝着某个方向供一拱手,对着无人的?山岭轻声开口。
“师兄,师姐,仲林未负你们二位的?托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