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点来看,我倒是有些羡慕这些缴纳不起税款的平民了……”

“羡慕他们什么?”

那维莱特奇怪地看了同事一眼:“他们不也需要用劳动来抵消税款吗?”

得到的是雀斑青年包含深意的一眼:“哎,那维莱特,你还太年轻,又是最近才入职,不清楚往年的情况倒也正常……”

“往年哪……即便是按照旧税法缴纳比如今更少的税款,像是白淞镇这样的小地方,也有大批的人无法按时缴纳……往往一整年省吃俭用赚回来的钱都用来缴税了……”

“虽说新税法要缴纳的税款更多,可沫芒宫提出了新的弥补方案,虽然他们像是苦力一般,被拉去修路,可在水神冕下的监管下,他们好歹每天吃得起一顿饱饭。”

一边说着,雀斑青年语气中流露出真切的同情唏嘘之意,并期待地看向那维莱特,潜台词溢于言表他们这些普通人在新税法的压榨下过得这么惨,不都是那位陛下的缘故吗?

快来和我一起吐槽他的残暴无情、冷酷严苛啊!

却不想,白发同事敏锐察觉到了他所述这番话语中的另一个华点:

“按照你的意思,新税法的事实反而是对平民们有利……”

闻言,雀斑青年急了,纠正道:“我说的是‘以工代税’这个策略算是对平民有利,可‘以工代税’政策是由水神冕下推行实施的,和兰道夫神王有什么关系?”

“可是”

那维莱特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雀斑青年叹息着打断:“别可是了,我知道刚刚我的话中存在漏洞,严格来说兰道夫神王对这个‘以工代税’计划确实有贡献他起码确定了修建道路的起始点是从枫丹廷到欧比克莱歌剧院,对吧?”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雀斑青年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博文杂记》里可都写得明明白白,我们这位身体有恙的陛下对枫丹廷到欧比克莱歌剧院的道路不满已久,故而一上位,就主持施展了这么浩大的工程在地面上建造能通行船只的水道,就因为他不想承受马车的颠簸”

简述完弗朗斯家族麾下报刊杂志登载的所谓“密谈”,雀斑青年抱着胸,摇摇头,一脸已经看透一切的清醒模样:

“我看呐……新税法的实施,除了敛财,也有刻意利用交不起税款的平民充当修路人力的作用,要不是水神冕下……这些修路的工人不仅吃不起饭,我估摸着不将命留下都是谢天谢地!”

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位兰道夫神王肚子里的蛔虫幻化而成的元素生物。

那维莱特一时默然。

就算他才进入人类社会不久,却也知道所谓的报刊消息只不过是未经证实的留言,怎么会有真正学法的人将这些留言当作分析推理的证据呢?

比起这些流言,他当然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位“兰道夫”,相信自己对他做出的判断。

毕竟……他们可是朋友啊……

但他的默然被雀斑青年理解成了对兰道夫神王所作所为的不满,顿时觉得自己有望将这个神王路人粉掰成黑子,顿时决定加大马力,苦心劝导道:

“那维莱特,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兰道夫神王的好印象从何而来,但你相信我,他绝对不会是一位合格的王者……如果说,水神冕下是高悬于枫丹之上公正而慈爱的太阳,他就是遍布整个枫丹的荆棘……”

“真的!你别当我夸大其词……”

接下来的内容似乎是涉及了某些不能诉诸于口的绝密情报,敢于大庭广众之下蛐蛐当今神王的雀斑青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快步走到那维莱特身前,偷感十足地压低嗓音:

“你知道白淞镇是什么地方吗?他菲恩·兰道夫从别的地方敛财也就算了,白淞镇这个地方啊……啧啧啧,连白淞镇都不放过,他的良心真的是烂完了!”

“真不知道那些大人们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成为神王……”

雀斑青年的嘟嘟囔囔还在继续,那维莱特终于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所以,白淞镇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闻言,雀斑青年一愣,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歉意道:

“抱歉,那维莱特,我忘了你不是枫丹本地人,不知道十五年前的那场白淞之围了……”

“白淞之围?”

那维莱特在自然哲学院法学系的藏书室中看到过有关的案卷,当即对上号来:“那场枫丹廷派遣军队和逐影猎人共同镇压的暴民反抗?”

“哎呀!”却不想,雀斑青年听到他口中的“暴民反抗”一词后,竟露出无比复杂且纠结的神色,且在那纠结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丝羞愧。

那维莱特若有所思。

一个月前,新税法颁布后,他跟着兰道夫商会的律师团第一时间核对了上海该缴纳的税款,而后也不知菲恩是怎么运作的,他就拿着一封自然哲学院院长的推荐信,加入了复律庭的税务司,结识了现在的同事们。

就像雀斑青年说的那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作为新人入职的那维莱特和司里其他人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可一个月的相处足以让那维莱特对这些同事形成一个初步印象。

他们之中,有奸诈狡猾者,有热情爽朗者,有心思细腻者,也有胆怯内向者,而今天和他搭档来白淞镇的同事,就是一个在社交上过分热情的话痨,心思直白到大部分时间都写在了脸上。

起码那维莱特此前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的表情。

所以十五年前的“白淞之围”那并不算厚的案卷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呢?

“其实吧……这件事在贵族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经过好一番思想博弈,倾诉欲和对兰道夫神王的不满终于战胜理性,雀斑青年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而且我看那维莱特你的言行,家庭环境也该也相当不错吧。”

荒野流浪五百年·居无定所·现杀现吃·那维莱特:……

沉默被当成默认的那维莱特从雀斑青年的口中得知了十五年前那起发生在白淞镇的惨剧。

“……一个镇子,将近上万人呐,除了四个孩子,愣是一个也没逃出来……”

“不够倒也正常,那次行动不止出动了能和魔物正面博弈的逐影猎人,还出动了蒸汽炮船那可是连恶兽厄里那斯都能打死的炮弹!打在墙上岩壁上还是不是一炮一个窟窿?有什么防御措施能防得住这一套组合技呢?”

“虽然报纸上将这一行动定义为对挟持人质的暴民实施的镇压,可我父亲是为贵族打官司的律师嘛,知道一些内幕……事实上,那些大老爷们就是担心白淞镇的人提出什么要求,被厄歌莉娅冕下采纳,损害到他们在枫丹廷的利益……”

“想当年,我还看过大魔术师帕西法尔的魔术表演呢!”

十五年前的秘事弥补了那维莱特关于枫丹历史的缺失,意识到雀斑青年确实知道许多他所不了解的消息后,那维莱特皱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