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待了大半个月,谢书漪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见过孩子,就愣怔地、茫然地抓着那条项链发呆。

她果然无可救药,她害死了自己唯一的爱。

她果然是个生来就罪恶的、卑劣而下贱的恶鬼,是她给谢书涟带来了苦难。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就是这样活着的啊,她已经很努力做个乖孩子了啊。

她已经很努力了,是这个世界不肯接纳她。

谢书漪离开前,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一个孩子。

姓徐的垃圾看起来很不情愿,竟然还妄想着要和她结婚,这样的垃圾,跟她又什么区别呢?

他们一样罪不可恕不是吗?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笑着看他,嘲讽又充满恶意。

垃圾败下阵来,讨好地问她想带走哪个。

谢书漪有些怔松地看着那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孩子,轻声说:“小的那个吧。”

这个番外看得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又生气又难过,太太人物塑造的真的很绝……、(徐信庭视角1番外)“他从未见过光明,难以置信地想,黑暗原来是错误的、不被允许的吗?”

在经典精神分析理论中,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的人格在六岁之前基本完成,六岁之前的发展会影响并决定他后面人生的发展。

依恋理论认为,一个人在三岁之前和父母所建立起来的依恋关系模式会影响他后来人生的关系模式。

客体关系理论认为,一个人在一岁之前和母亲所建立的母婴关系对他后来的人生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而徐信庭在谢书漪身边活了六年,差点死在了第六年。

没见过光明,无所谓好坏之分,伴随着成长的只有疼痛和污黑。

什么都没见过,学习的对象只有女人,依赖的对象也只有女人。

他以为世界只有屋子的方寸之地。

小孩子像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可惜他一生下来,就掉进了肮脏的臭水沟。

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爱,他看见的爱都是畸形的。

妈妈说爱他,声音是温柔的,即便打在他脸上的巴掌火辣辣地痛,可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哄他乖宝宝好好睡觉的时候,他竟然还会觉得开心。

妈妈的爱混乱、难堪、虚伪又恶心。

可他只见过这一种东西,从出生到有意识、记忆,没有过玩伴,交流的对象只有妈妈和妈妈「爱」的各种各样的男人。

还在襁褓时,他靠着母乳生活,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和他一起趴在母亲的胸口上吮/吸。

他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妈妈,妈妈笑的花枝乱颤,脸上带着潮红,摸着他的头轻轻地柔声哄:“乖宝宝,吃饱了吗?”

只知道吃的婴儿懂什么呢?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去索取填饱肚子的食物,看不清面孔的男人趴在他妈妈身上,说着些肮脏又下流的话,他懵懵懂懂地眨眨眼睛。

谢书漪喜欢这种时候,喜欢这种肮脏和纯真并存的场面,男人走后她会心情好地哄他睡觉,像个普通母亲一样给他讲故事。

反复讲同一个故事,是一只小绵羊救回来一只大灰狼,小绵羊充满热情且毫无保留地对大灰狼好。

然后被养好伤的大灰狼剥皮抽筋、砍成一滩烂肉,放在锅里煮熟,煮烂了不好吃,大灰狼就把肉丢给了下水道的狗,落水狗急不可耐地把肉和骨头全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隐约能感受到恐惧和危险的小徐信庭在婴儿床上扯开嗓子哭,他温柔的妈妈捏住他的嘴,冷眼旁观他的挣扎。

“你要乖哦,谢小狗……”温柔的妈妈轻声道,“妈妈在教会你蠢货是活不长久的,妈妈每天跟你讲一遍,你要好好记着,明白吗?”

孩子憋红了脸,懵懂地意识到,哭对这个人是没有威胁的。

直到学会走路,徐信庭都没有出去过屋子一步,生病了也有医生上门医治。

妈妈生气的时候会打他,不听话要被打,不乖要被打,不睡觉被会喂药,妈妈对他的哭无动于衷,对他的叫喊视若无睹,他的示弱和胆怯只会让妈妈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

“妈妈给你讲的故事都是喂狗的吗?”

他缩在角落里,强忍着疼痛不敢哭,哭的话会被打的更痛,所以不能哭,不可以哭。

妈妈冷漠地挑起他的头,居高临下地嗤笑:“谢庭,你要当小绵羊吗?”

他不想当小绵羊。

小绵羊会被剥皮抽筋、砍成一滩烂肉,放在锅里煮熟,最后被落水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几乎是本能地、来自对生存的渴望,他学会了顺从,习惯了没有尊严地卖乖讨好和令行禁止,他身上人类生来带着的傲骨,被谢书漪一寸寸打成了碎屑,一文不值。

她像是在惩戒他一样,严厉又狠毒地逼迫他变成听话的、乖巧的狗,仿佛要将世界上无数的恶意尽数摆在他面前。

可他明明只是个孩子,他生来就犯了很大的错误吗?他有什么值得被惩戒的罪孽吗?

“我有什么错?”

这个问题没来得及在徐信庭脑海里存在太久,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他每天睁眼看世界,都是不可言说的污秽。久而久之,那就不是污秽了,是如同空气一样的平常生活。

是日常……是习以为常。

他的潜意识里开始产生「这才是正常的」的念头,不是无缘无故的黑暗和恶意,只是黑暗和恶念本来就是正常的,所以他觉得不应该这样才是不对。

格格不入的是他。

他开始懵懂地开始从心底里顺从谢书漪,被她手把手教着「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