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 3 月，阮梦在经历了从有所有察觉到反反复复多次评估后，终于确定了患者存在对他人危险性的可能，她决定打破保密原则，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导师。与此同时，警方也找到了她，为了深入了解那个患者的情况。

在这起通过网络多次诱导他人自杀的案件侦破后，教授们一致认为，此人从一开始「选中」阮梦就是有目的的。

阮梦对于情绪的捕捉能力比旁人要强上许多，很多情况下她能察觉到绝大多数人无法发现的患者的欢乐和痛苦。这是她在研究和治疗上的绝佳天赋，可亦成了不容忽略的桎梏，因为过于擅长「换位思考」，她往往比其他人更容易被影响。

犯罪分子正是捕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把这场治疗和研究变为了与一个心理治疗师的博弈，甚至是对她的猎杀。干预者在无知无觉中，反成了被干预的那个。

随着此事落下帷幕，一直未曾表现出任何被诱导症状的阮梦却在随后的心理评估中出现过短暂异常，但很快她就又调整了过来。可谁都没料到，事情却没有到此结束，阮梦负面情绪的真正爆发出现了这一年的八月，在她来美做访问学者的三周之后。

阮梦察觉出自己好像不太对时，便是打算告诉余意的，那会儿她正在去见心理治疗师的路上。可真的确诊之后，她就又犹豫了，总是想过两天，下次视频的时候，还是下周吧……

直到，她再也不想告诉他。

反正除了「闹分手」一事外，阮梦发现自己无论状况好坏，在余意面前，她的表现都正常得不得了。所以，只要她不说，她猜他肯定是什么都不会察觉的。

当然，这些也不是阮梦故意伪装出来的，到了她如今的这种地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都会痛，是决计不可能装出轻松与高兴来的。所以，真的就单纯是因为见了他，她便自然而然地会好一点。

这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糖果」总是有副作用的。一旦分开，哪怕只是他去楼下帮她取个午餐的几分钟的功夫，阮梦都会陷入巨大的负面情绪的反弹之中。换而言之，退出聊天的对话框后，挂掉他的视频后，以及和他见面后的每一次，她的状况都会变得更差。

阮梦知道自己是应该活下去的，爱她的人好多好多，她肯定不想要他们难过的。而眼下，虽然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好起来，但阮梦却清楚，饮鸩止渴，肯定是无法救命的。

所以，这一刻，面对她必须要「戒掉」的余意，阮梦终是咬牙道：

“如果你现在非要逼我说，那我想说的，就只有「分手」。如果……如果你答应不问，等我好了……我是说我歇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行不行？”

“好，我等你电话。”

余意终是妥协，可却也强调说：

“但，分手的事，不要再提了。”

“要分手的！”

阮梦还是坚持，又喃喃道：

“分手之后，你可以去……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阮梦，你说清楚，我可以去干什么？”

余意的声音已然发冷，阮梦知道再说下去没有意义，反而惹他更加怀疑。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以后的话，万一……万一……

时间总会抹平一切的。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急急想要挂断语音，阮梦却听见余意又开了口：

“哭什么？”

她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出，不知道他是怎么发觉的，阮梦更加不敢说话。

“别哭。”

余意说：

“阮梦，我会很乖，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你的电话。不管多久，都会一直等下去。”

这个瞬间，阮梦几乎以为，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的。可是，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啊。

眼泪不由分说地倾泻而出，她突然想到，这有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个打给余意的电话了，她不想他听见她哭。她怕自己真的「万一」了，他以后再遇到合适的人的时候，会想到她最后是在哭，是在舍不得，那要怎么办呀？

阮梦本来确实想过要留给余意一个冷漠、无情，已经对他感到厌烦的自己。可她都死了，已经够惨了，他凭什么那么想她！

到头来，阮梦既不想被讨厌，也不想他放不下，更不要他彻底放下，所以睡不着的晚上，动不了只能躺着的时候，她总是在因为这件事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偶尔会骂余意简直坏透了，但更多时候，阮梦却又觉得还能纠结这些简直太好了，因为每次到了最后，她总会想：

「不行，我还是得活下去。」

电话那头，余意还在一次次的追问：

“阮梦，你听见了吗？

“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对不对？

“回答我，你知道。”

“我……”

试图出声，可一个字才破出口，阮梦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不清楚自己那天到底哭了多久，因为她哭着哭着，竟然累得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余意还在陪着她。所以，那天挂断电话的时候，阮梦就知道了：

「完蛋，余意都听到我哭成这副鬼样子了，那……我肯定、肯定是死不成了。」

于是，挂断电话前，她清清楚楚地回答了他：

“余意，我知道了。”

***

阮梦是在 2019 年 11 月 21 日回的国，而这一天，正是余意的生日。

到达时已经是黄昏，天地之间一片暖色，像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都被焦糖包裹了起来，空气闻起来都带着甜甜的味道。没有任何提前联系，她直接打车去了他工作的地方。

所以我算猜对了一点？？？阮梦得了心理疾病

025. 你和我，到底什么关系

余意清楚记得，阮梦最后一次去医院做愈后评估的日期是在 2019 年的 10 月 15 日。

那天，连日的阴霾被驱散，天气晴朗，阳光特别好，她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院前的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