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江宴都觉得在他们的那支三人小队中,他是和卫雀关系更好、更亲密的那个。

他全然不觉得许越那哑巴能和话痨卫雀有什么共同话题。抱着这种微妙的优越感,那段时间里面的江宴都对许越很是宽容,颇有要与对方冰释前嫌的趋势。

直到再后来的好几次任务,他才终于发现卫雀总是更喜欢跟在许越身边,而不是他的身边!

面对他的质问,卫雀非常惊讶,也回答得非常坦然:“因为许越更牛逼啊,我肯定是跟在他身后更安全吧?”

将他气得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又到后来,他发现卫雀不仅喜欢跟着许越,还会笑嘻嘻地问许越,能不能让她看看嫂子的照片。还有几次,他撞见卫雀也会偷偷地问许越,哪些约会地点好玩,哪些花送给伴侣更能讨欢心。她还会自己去搜许越初高中的论坛,问他,其中的某张合照上面的人是不是嫂子呀?

那时候的江宴几乎都要怀疑卫雀喜欢着许越!

但是,所有的痕迹串联在一起后,此时的江宴终于有些恍然地意识到,为什么卫雀总是喜欢缠着许越问这里、问那里。

她只知道许越有一个相伴多年的爱人,只知道她有一个失去多年的爱人。仅仅只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相似性,就足以让她更加亲近和信赖许越,足以令他们俩之间建立起一种无形的默契和近乎可笑的信赖更加足以让他们就此将他排斥在外。

同样的,卫雀问过许越那么多的问题,可是在这些年里面,江宴从来只见过她与数不清的Omega、Beta发生着肉体关系,她却从来没有带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去过许越介绍的约会地点,更别提主动送花给过他们。如今,江宴却是明白了。

卫雀不带他们那些人去,只是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她要选择的人。

她对许越的信赖,亲近,她望着许越和宋之澜的合照时露出的神情,她看着许越手上的戒指时喃喃自语说出的“真好看”那些无数的细节拼凑在一起,组合而成的是卫雀从未袒露出来的羡慕和爱意。她羡慕着许越,羡慕着对方能够与自己所爱之人相伴、相爱。她始终爱着谢伏山,即使那不是爱,也必然是另外一种如同爱一般深远绵长、难以消散的情感。也许是恨,也许是不甘,是意难平。

但无论是哪种,都是江宴永远无法从卫雀那里得来的情感。

直到此时,江宴站在医疗室内,闪回般地过完所有的记忆片段,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卫雀的那句话了。

她说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江宴,你有听到我说的吗?”楚河等得有些厌烦了,问道。

江宴从记忆中抽身出来,回到了他必须面对的现实困境中。

他看向不远处那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人,他想,确实。卫雀所说的是对的,他的确不懂,也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卫雀会那么放心地把谢伏山交给许越。

不明白为什么许越会真的把谢伏山带回来,会愿意将其交给卫雀,而不是留着自己用,自己玩。

难道他们总是那么地盲目信任他人,又总是做事不顾后果、不计利弊吗?

从想方设法地摆脱江家的束缚,到选择最缺乏人才的F军区,再到现在走到中将之位他能走到今天,全凭“权衡”。

他不能理解许越为什么多年来都不接受任何人的抚慰,只偏执地死守着一个Beta,不理解为什么其连出轨都出得痛苦万分。做了就是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忠贞,一心一意,都是那么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存在。

他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卫雀要为了买回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的男妓,耗尽她多年来拼命存下的所有积蓄。

他不懂,不明白,不理解。

在这个瞬间里面,江宴甚至对许越产生出难以言喻的反感和厌恶。

如果许越没有将谢伏山带回来,也就根本不会出现像现在的这种状况了!这一切都是

“嘭!”

不知哪里蓦然传出来的巨响打断了江宴的思绪,他敏锐地转过头去看,那声音正是从医疗室的某个隔间内传出。

楚河“啊”了一声,解释道:“估计是哪个实验体醒了,你等我一下。”说完,楚河就推开那隔间的门,又关上,只听到几句嘶哑的咒骂和碰撞声响起,那隔间便恢复平静。

江宴却因方才的这道撞门声,而被牵引向记忆深处的某个开端。那是他与许越、卫雀的初见之日。

在推开宿舍的大门之前,江宴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舍友是哪两个人。

许越,一个他在A区时就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名字。

他不过是提了几句外界对于宋之澜的评价,本想要试探一下对方,却不想那样几句话就踩到了疯狗的尾巴。被惹怒的许越径直出手,就直接抓着他的脖子抵在墙上。

“你以为你的背后还有江家吗,江宴?”蓝眸Alpha的瞳孔缩得近乎如针尖,“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保得住你。”

他没有想到许越会反应这么剧烈,但同时,他也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他说“你在亚特兰蒂斯也敢这样吗?老婆不在这里,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本性是吧……嗬……!”

话音未落,许越就已在不断地收紧手中的力度,有几个瞬间里面,江宴甚至怀疑自己的脖颈都要被捏碎了。

就在那由窒息所带来的眩晕和闷痛种,江宴的眼前阵阵发黑。下一秒,“嘭”的巨响,宿舍的大门轰然倒地

一把女声钻入耳中。

“呃,你们……不好意思,打扰了哈,我这就走。”

与此同时,许越手中的力度稍微减弱,他终于可以重新地呼吸。

循着声音,他和许越同时地转头,朝着门口处望去。

门口的人背着光,他一时之间未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却看清楚了对方挂满全身的廉价塑料袋。他想起他看过的有关资料,里面是如此写道:

卫雀,第一性别女性,第二性别Alpha,十九岁,自幼丧父丧母,在玫瑰教堂长大,曾在A区地下城打黑拳,信息素味道是

与此同时,门口的人感受到他们的打量视线,似有些不安,便挪动身体,又稍微地朝后退了一步。

也正是正一步,让江宴看清了她的脸。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息之间,江宴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就连四肢也都像被火烤了般的暖和起来了。

满心满眼里,他只能看得清女Alpha的脸庞。后来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都没有仔细听,只听到最后的那句话。

她说。

“我叫卫雀。”黑发黑眸的女Alpha站在那里,笑起来时,眼下的一颗小红痣也在轻轻地伏动,让江宴生出一种想要伸手去揩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