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未曾料到,这些年的凤燃王看似风流帝都,富贵闲人一个,却是一直暗中派遣黑麒以行商之名,辗转于蛮族十六部城,绘制了偌大北原的地形地势,风土人情……
蛰伏多年,以待决战之时。
思及此,乌勒王看向那一幅挂在议事殿最中间的布战图。
凤燃王手下的精锐黑麒,前日深夜,兵分三路,突袭了敕河部、夷蠡部、犁拗部、绿尺部。
四部要塞,烽火连绵,他的部下伤亡惨重。
如今,各部城惶惶难安,自顾不暇,而原本答应驰援的伽罗骑兵被谢侯的镇西军截断于绛恽山。
这时,夷蠡首领,膘肥体壮的粗犷壮汉,怒道:“邀月镇的那些火药!不如再用一遭!”
闻言,犁拗首领忧心摇头:“不可不可!大启既先开战,北疆各城定是做足了准备,咱们再想悄无声息潜进北疆,定是难于登天。为今之计……王上,浮屠山的那位大公子,可有话传来?”
夷蠡首领,又怒又急:“这架势,咱们与大启是你死我亡。还管那浮屠山做甚?”
犁拗首领解释道:“他们大启的老皇帝,一直像缩头乌龟似的,忍了再忍。我不信这一回,这回的大启老皇帝真敢放手一搏。若是能像三年前的瀚海之战,咱们有浮屠山相帮。”
“动一动他们在太极殿的口舌,或许咱们十六部便能赢得一线喘息之机。”
如此盘算,乌勒王岂能不知。
但,且不说两日前,赤炎山阵一开,养在金殿之下的那头巨蟒被裴归尘所杀。
自那之后,裴归尘便不知去向。
就算他寻到裴归尘的行踪,裴氏于太极殿的那些口舌,怕是也早被那帝阳公主一一拔除。
“如今的大启,是帝阳公主监国。”
“那枚北凉铁骑的虎符,重新落回凤燃王手里,再稳不过。”
“而那轩辕凤燃,不,如今是秦凤燃,你以为他的百战威名,从何而来?”
“本王同他对战多年,此人用兵奇诡,心性更是极其的冷硬狠辣。”
当年那场永夜城血案,他原是盘算着,送一批老弱妇孺佯装出逃王都,待潜进永夜城,三十人便散进永夜城各处街巷,引信一燃,永夜城灭,他将赢得多么精彩。
但那凤燃王,却将她们拦在永夜城门外,下了格杀令。
永夜城墙之上,百箭齐发;铁兽衔环的城门之外,他在暗处,借着月色见那一位默然伫立城墙的黑袍权王,竟是面无表情。
乌勒王抽出匕首,扎进了布战图之上的桃花谷。
“或强攻,或智取,皆可一试。”
这片土地,此夜难眠。
而北疆的青州军营,被覆盖于鹅毛大雪,显得格外寒凉肃杀。
身披铁甲的将士,勒紧缰绳,森严巡逻。
马低声嘶鸣,迎着初升的旭日,只待瀚海之战的绵长余波,终有彻底了结之时。
青州军营的主帅大帐里,阿宝看向此刻,正站在作战沙盘旁的黑袍皇叔。
副将们齐聚营帐,商谈兵将调遣。
第777章
她还记得,凤燃皇叔曾说,桃花村大火是北疆铁骑巡逻时,意外发觉。
想来是和魏季一样,奉老皇帝的御旨,陈副将隐瞒了部分真相。
所以,早就清楚陈副将身份的凤燃皇叔,当初一战即发的混乱里,才会派陈副将不惜代价保护她。
心念电转间,守卫来报,窦总督求见。
阿宝将人请到了营帐内堂,却意外窦总督竟是来劝说她三思。
“殿下,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那,照窦总督所言,该如何才是最好?”阿宝扫了眼桌案那一方盒,盒里正装着碎镜片。
“将野兽逼至绝境,必然遭受他们孤注一掷的猛烈反扑。”窦总督忧心忡忡:“殿下,臣有一言,不得不奏。蛮族十六部如今已被打得措手不及,殿下不如派出使节,和谈。”
“和谈?”阿宝故作好奇。
窦总督解释道:“回公主殿下,若真与蛮族十六部一战到底,不仅死伤无数,就算侥幸赢了,蛮族手段残忍,难保用上旁门左道。到时,北疆百姓防不胜防。”
“以和谈解决蛮族之患,也免得殿下落得黩武好战之名。”
闻言,阿宝冷然轻笑。
何止是好战。往后她盘算的所为,怕是骂名更多。
然而,她并不怀疑窦总督的真正用意。
窦总督说出这番话,亦是对北疆百姓的苦心。
确实得考虑,倘若再现当年的永夜城暗袭一事,她该如何。
但,眼下是重创蛮族,令其一蹶不振的最好时机。
顿了顿,阿宝沉声道:“当年,尚年轻的乌勒王屠了整座祁城,老秦王于退敌途中被杀;边界各城,因蛮族频频侵扰而枉死的百姓;邀月镇,两百六十一口人;难道是蛮族与大启百姓闹着玩?”
“此战,要么蛮族识时务,服输称臣;要么,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