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她以为她已经百炼成钢,那条露在心上的伤口,早已经结了厚厚的疤。可在见到谭既明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它一直是鲜血淋漓的,从未愈合。
他恨她,她又何尝不恨自己?简兮半仰起脸颊,闭眼,任泪水蜿蜒而过。五年前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死呢?
是因为,在她意识已然空白的最后一刻,有电流传入心脏。在心脏触电的震颤里,她奇异地想起了,十八岁那年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个小心翼翼亲吻她脸颊的谭既明。
开始得那么美好,让她对这个冰冷的世界还有最后一点留恋。是的,她留恋,怎么会不留恋呢?那么好的一个他,那样深刻爱过她的他。
其实,今天她想和他说一声,明子哥,欢迎回来。
曾经的她喜欢直呼他的名字,他觉得不够亲密,一再要求改正。她就恶作剧般的叫他明子哥,本来是故意恶心他的,谁知他却喜欢的不行。一边说她嗲声嗲气,一边嘴角又不自觉上扬。
后来,但凡是她这么叫他,他大概都会有求必应。
“兮兮,怎么了?又做梦了?”
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简兮抬头,看见穿着纯白睡衣的苏郁寒,正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她。
“吵醒你了。”简兮抹了抹脸上的泪,原来,刚刚在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又哭出了声。
苏郁寒今年二十二岁,是简兮最好的朋友,刚留学归来,找工作期间暂住在她这里。她坐到简兮旁边,握了她的手,喃喃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要总是念念不忘。”
五年前她自杀后,谭既勋帮她联系了苏郁寒。为了让她尽快康复,免得触景伤情,苏郁寒带了她一起去美国。
异国他乡,全新的环境,那些痛苦的记忆渐渐离她远去,简兮的生活中只剩下苏郁寒和壮壮。
那段日夜煎熬的时光,独自产子的艰辛,都是苏郁寒陪着她一起。她从不陪着她哭,只会在她哭泣的时候抱紧她,然后一遍一遍地说:“兮兮,记得我们曾经说过,我们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幸福。”
苏郁寒从不同情她,而是教她要正常生活。她能重新开始热爱生活,能为了壮壮撑下去,其实,很多都是苏郁寒努力的结果。
简兮怔怔看着素净的脸颊,脂粉未染,除了年轻就是干净。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女孩子,心地纯善,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痛,却努力帮助她,让她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其实,简兮并不希望她懂,懂了就同她一样,摆脱不了了。她希望她幸福,这是她们年少时一起许下的承诺。
第4章 他们的孩子
翌日,简兮回了云水镇。
云水镇是C市郊区的一个小城,距离市中心有两个半小时的路程。阿婆带着壮壮住在这里,简兮每周都会回来一次,给家里采买些生活用品。
这里还没有被开发,民风淳朴,邻里和睦。简兮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洗却铅华,返璞归真的感觉。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青石巷子。
“兮兮又回来看秦阿婆了。”
有熟人和她熟络的打招呼,简兮笑着回应,看着巷口那户人家,脚步愈发快了。
“妈妈!”清脆稚嫩的童音传入耳朵,带着特有的惊喜。
简兮停住脚步,看见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冲她跑过来。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声音柔和:“壮壮你慢点跑,不要摔了。”
壮壮跑到简兮身边,伸手要抱抱。简兮把两手提的东西冲他扬了扬,笑着说:“妈妈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回去再抱你好不好?”
壮壮是个性格极为开朗的孩子,他抱住简兮大腿,笑容清澈,很乖很乖的说:“我帮妈妈拿吧!”
“太重了,你拿不动的。”
壮壮仰着脸看简兮,一副小大人模样,语气脆嫩又可爱:“拿得动,我是男子汉,以后要照顾妈妈和曾祖母。”
简兮无奈,只好把装着新衣服的袋子递给了他。壮壮高兴的接过来,两手抱着,跑在前面大声喊:“曾祖母,妈妈回来了。”
壮壮口中的曾祖母,其实是简兮的姨姥姥。秦阿婆年轻时候死了丈夫,无儿无女,却也没有改嫁。
这几年一直是她在带壮壮,在简兮心里,这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进了门,看见老太太正在洗菜,简兮放下东西过去帮忙。
秦阿婆也不推辞,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她,柔声说:“小兮,阿婆看你好像又瘦了,是不顺心还是工作忙啊?”
简兮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好,只笑着说:“现在都以瘦为美嘛,就怕自己胖了。”
“你有没有和男孩子相处?我看小赵那个孩子就很不错。”
“阿婆……”简兮看着秦阿婆,无奈地说:“我现在还不想谈呢。”
“不小了,都二十五岁了,再拖下去可就找不到好的了。”
“我懂,我现在要赚钱,养你和壮壮。”
秦阿婆看着在剥香蕉的壮壮,若有所思:“你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人吧!”
简兮不点头,却也没否认。
秦阿婆叹息,秦家女子情路不顺,却都是极重情义的。她是,简兮的妈妈是,到简兮这里还是。她和姐姐都没有好结果,不知道简兮以后能不能好,这孩子也是命苦。
这一晚,壮壮闹着要和简兮一起睡。简兮给他念了好长时间故事,他才拉着她的手睡着。看着他小小年纪,却已经深刻起来的五官,不难发现将来长大了,也一定是个锐利俊美的人。
简兮看着他渐渐出神,这孩子的眉眼真是像极了他。她静静看着,眼前浮上那人的脸,棱角分明、雕刻如画。
她低头轻轻吻了壮壮的额头一下,一颗躁动如火山的心,逐渐变成清流,竟是无比从容安宁……
第5章 没有资格
一周后,绘墨*简。
“简兮,那个叫谭既明的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他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和你有仇?”陆露怒气冲冲的推开门,脸色难看至极。陆露是业务经理,很多单子都是她谈来的,是画廊必不可少的干将。
因为大姨妈刚来报到,疼得没力气的简兮从办公桌上抬头,有气无力地说:“还是那套说辞吗?”
“是。”陆露磨牙,她辛苦搞来的单子,就这么泡汤了,实在是可惜。如果她认识谭既明,一定要去抓花他的脸,以泄心头之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