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顺心摸摸自己的头发,真是越看越满意,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笑,觉得漂亮极了。
文家祺看着对面的朱薇琼,她的头发在灯光下折射出像钻石一样的锐利又璀璨的冷光,叫他舒适,他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朱薇琼不解地看着他。
文家祺道:“笑你赏心悦目,不行吗?”
朱薇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笑道:“你今天心情好得出乎我意料,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抱怨呢。”
文家祺奇怪道:“我抱怨?我什么时候跟你抱怨过?”
朱薇琼笑了笑,没说什么。
文家祺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跟她说过的一些话,原来她觉得那些是抱怨?他有些了悟,心里竟然觉出一丝委屈,但再一想,他也没什么好委屈,朱薇琼的确从不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他又觉察原来自己对朱薇琼心中所想知之甚少,她比他更能自持,更加理智,他看向朱薇琼,眼中泄露出一丝怀疑。
“我以为你要和我说鲁顺心。”朱薇琼说。
文家祺随口道:“有什么好说的,她光明正大地来上班,又不是小偷。”
朱薇琼克制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说她?”
文家祺笑道:“好,我的错,我们不说她了。”
朱薇琼皱起眉,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家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每次你提起鲁顺心时总是充满优越感,也许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但你对她的态度十分高高在上,你···”她顿了顿,想着措辞,她一直认为文家祺和自己一样,起码不会相差太远。
文家祺无奈地看着她,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和她一样。朱薇琼性格宽和,理解包容,无论对谁都抱有同理心,尤其是那些不如自己的人。
“这不像你。”朱薇琼终于说,她不认可他的做法,脸上却带出一点笑意,语气也放得轻柔,像是安抚他,又表示自己对他是理解的,并不是完全放弃,每次她对文家祺表示不满和指责的时候,她都是这样表情和语气,出于一种不自知的自觉,她得在过后才会意识到。
文家祺摊开双手,姿态很妥协,他说:“也许你说得对。”
朱薇琼心想,去掉也许也可以。
“可能因为我从没被人敲诈过。”
“她没有敲诈你。”
文家祺挑挑眉毛,脸色不屑,却没有反驳,“好吧,那可能是因为···”他突然一笑,神情变得狡猾和凶狠,“因为她的头发。”
“头发?她的头发怎么了?”
“她那一头黄头发。”文家祺点着头道:“对,我今天想了想,可能真是因为她的黄头发。”
朱薇琼摸不着头脑。
文家祺半真半假道:“我一看见她的黄头发就觉得刺眼,你也看过的她的打扮,你别说你欣赏?我是个男人,天性狭隘,对不漂亮的女人总是忍不住刻薄,不幸她的心灵也没有美到让我可以忽略她的外表。”最后一句他还是意有所指。
朱薇琼解释道:“鲁顺心没有条件去培养自己的品味,她···”
文家祺打断她话,“我知道,她没有钱,没有时间,也没有受过你受过的教育,但这也不是根本原因,很多像她一样条件的女孩子也没有像她一样,高级优雅也许不容易做到,但朴素大方很简单。”
朱薇琼哭笑不得道:“她只是染了个头发。”她还想说,这和你没有关系,她的头发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难道你公司其他女员工以后都不能染头发了?”
“当然能,随便她们染。”文家祺说着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话她还是在笑话鲁顺心。
他就是讨厌鲁顺心,可能因为她说的话,也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她的头发,有时候讨厌一个人确实不需要什么正当的理由,她也曾经因为同班女生穿了一条裙子而不喜欢她。
朱薇琼对此无可奈何,她虽然认为文家祺过分挑剔,不过也她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他成长的环境,接触的人,接受的教育,导致他喜欢从一些细节里判断别人,比起别人说的话,他更相信自己凭直觉和经验获得的一闪而过的灵光,他说自己从未失误过,但也承认他对一个人的看法不会一成不变。
文家祺说:“人是很多面的,有明有暗,如果他最阴暗的那面我能接受,那这个人对我来说还是可以交往的。”
但鲁顺心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阴暗面呢?她的光明不足照亮,她的阴暗也只是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文家祺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了。
想到这儿,朱薇琼终于放弃为鲁顺心争取文家祺的公平对待了,她醒觉自己刚才多么可笑。
她抬头看向文家祺,他在折着自己面前的餐巾,嘴唇因为专注而抿紧,他的手同样很漂亮,指甲是健康的粉色。
朱薇琼心里一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文家祺抬头看着她,对她一笑。
“看。”他把折好的餐巾展示给她看,“飞机,像吗?”
朱薇琼笑起来,男人幼稚起来的时候只要笑就够了。
“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文家祺将飞机放在桌上,饶有趣味地拨弄着。
当然不能,朱薇琼心想,她收回手,转头看见侍应生正朝他们走过来,悄悄松了口气。
第六章
鲁顺心这个班上了一段时间后心里越来越没底,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她实在是太闲了。
比如现在,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其他人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脸上的那种不耐烦和冷淡都让她羡慕得不行,她希望自己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那说明她有事儿干。她也积极给自己找事儿干了,她一大早来,先把自己的桌子擦一遍,然后把办公室扫一通,再把所有垃圾桶都换上新袋子,她还乐意帮人家跑腿,可她看凌晓灵几乎一天都不怎么离开座位,现在和人说话根本不需要面对面,要什么文件也是在网上传来传去,连开会都是这么开,把耳机一戴就行。那其他人呢,他们的忙更轮不上她去帮。她到现在都没机会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话,没人关心她在干嘛。她一天跑几次茶水间,检查饮料和零食还剩下多少,现在还不需要她去买,为了能快点吃完她每天都拿一点儿带回去。
鲁顺心后知后觉,文家祺怕是生造了个位置把她塞进来了。文家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在这里是个什么职位呢?是老板吗?她好奇得很,本想问凌晓灵,可后来还是没问,她当然更不会去问文家祺,反正她没事做嘛,她就自己瞎猜,正好打发一下时间。她上公司的官网上看,找,也没发现他的名字,但是找到了另外一个姓文的人,她就想是不是这人和文家祺有什么关系,也许是他的亲戚?早上她有时候在公司里能碰见文家祺,她会主动和他打招呼,问好,不过大多数的时候文家祺只是给她一个远远的背影,她拿着杯子出去打水的就能看见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他到公司的时间一般都比较固定。
鲁顺心原来上班的那家服装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女人,每天都是十一点才到店里,整天哈欠不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然后时不时拿眼到处扫一扫,客人来了她就坐得更稳。鲁顺心有时候站累了就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她就故意在边上弄出动静,摔摔打打的,生怕她坐久了。这样的服装店当然没有赚到什么钱,鲁顺心觉得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过人家开店也不为了赚钱,只是为了解闷。这一排的服装店老板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身上一股腻腻歪歪的香气,脸白得发沉,加上一头摄魂动魄的黑发,她们聚在一起时会小声地说话,互相抱怨或互相称赞。
鲁顺心早就计划着不干了,那条街上有个老头拉她算命,张嘴就说她就要走大运,遇上贵人相助,她暗暗决定相信,给了老头一百块钱,之后果然让她撞上朱薇琼和文家祺,她抓住机会,改了运。
每每想到在火锅店时的情景鲁顺心都忍不住得意,她觉得那瞬间自己简直是聪明极了,有种不寻常的果断和镇定,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顺心,你的那个考勤异常单提了吗?”凌晓灵忽然转头问她。
鲁顺心回过神,忙答道:“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