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啥,你们一个个张嘴闭嘴都是死不死的。”听见侄儿媳妇压低的啜泣声,他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赵全脑门上,“该死的是流民,咱都会没事,连伤都不能受,再过一月就要割稻打禾了,收了粮食就有新米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赵全笑了两声,不愧是去过府城的人,大山叔说话就是中听哈。

“不过你们放心,包括我自己也是,咱若是有了过命的交情,甭管谁家,日后都要互相帮衬。”赵大山拍了拍他们的肩,认真说道。

赵全和赵勇狠狠点头,心也彻底落实下来,他们不怕拼命,就怕死了以后妻儿父母被人欺负,有大山这句话就够了,他们相信他。

接下来继续商量剩下的人怎么找,阿松和柏子家的地窖赵全知道位置,李大河和吴婆子家则稍微有点困难,只有先让赵全去把阿松和柏子两家搞定,看看他们晓不晓得李家和吴家的位置。

想来应该是问题不大,李家和吴家中间隔着一户,两家算是半个邻居,而阿松的媳妇是李大河的本家侄女,两家血缘还挺近,估计能问出个结果。

村子小就是这样,瞧着两不相干,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亲戚关系。

要不咋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呢,基本上找到第一个人,就能顺着找到剩下所有人。

这事儿耽误不得,赵全不放心婆娘和儿子,干脆就把她们带去了二癞家的地窖,让老两口帮着照看一下,互相有个帮衬。

他则摸黑去了赵松和赵柏两家,等事情彻底落定,已是子时时分。

另一座山的一处隐蔽角落,李家和吴家也迎来了人。

终于写完了,困死啦,大家晚安-3-

??[51]第 51 章

赵松和赵柏听闻来意,一开始还有些吃惊。

赵松是大房的人,赵柏是四房的人,他们的爷爷是赵大山的堂哥,赵老汉是他们的曾叔公,也就是他们曾祖父的亲弟弟。他们曾祖父那辈一共有七个兄弟,老三和老六没立住跟脚,养到十几岁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儿子,赵老汉就是幺房老七,而他出生的时候,他大哥都当爷爷了,也就是赵松的爹,比他幺爷还大好几岁。

幺房出长辈就是这么回事儿,和赵松儿子一样大的赵小宝,按辈分算,赵松还要喊她一声堂姑奶奶。

他儿子更是超级加倍,要喊姑太奶奶,也就是曾姑祖母。

尽管到他们已经是第四代了,但因为没出五服,关系还是亲,当初赵小宝出生,他们大房和四房才会包一百文的厚礼。

之所以是大房和四房,全因当年分家一事闹得,这件事说起来赵松和赵柏都觉得没脸,不过比他们更没脸的是二房和五房,别说幺房这些年和他们断了关系,就连他们两房人也不咋往来了,这次赵全找来,说是大山叔公喊他来询问他们的想法,赵松和赵柏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就答应了。

这些年他们其实很想和幺房缓和关系,毕竟老一辈的人几乎全都死了,曾祖父那辈就剩一个赵大根。人么,其实在某些时候很想本家多一个能主事的老人,赵老汉平日里在村里为人处世很得尊敬,不是倚老卖老的性子,赵松赵柏心里其实非常敬佩曾叔公呢。

这次他们家主动示好,兄弟俩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台阶。

当然,这也不是冲动,他们都不是傻子,眼下村里是个啥情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明白,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机会这就来了。

“李家和吴家你们能联系到吗?”赵全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想到村里姓李和吴的不少,就道:“就是李大河和吴大柱他们两家。”

赵松他媳妇就是李家人,平日两家关系好,挖地窖的时候还互相帮忙了,闻言立马点头:“这个我知道,他们在坟岗那片,说是坟山安全,等闲不会有人来,地窖就挖在老祖宗旁边。”

“……”赵全忍不住腹诽,可真是两家大聪明,脑子都长一块去了,“既然你知道,那找他们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甭管他们愿不愿意,卯时初,咱在槐下弯碰头,到时再具体商量怎么个行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大山伯的意思是让二癞他们“搬家”,赵有才的婆娘被掳下了山,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供出二癞家的位置,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搬走。

至于搬去哪儿,商量的结果是他们两家暂时搭伙,二癞的阿爷阿奶都是好性子的老人,二癞和狗剩又是好兄弟,他媳妇和二癞阿娘也能说上话,两家人相互照看,他和二癞也能放开手做事。

他一走,赵松和赵柏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咱现在去坟岗啊?”赵松有点犯憷,现在是子时,一日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他是真怕遇到鬼啊,“柏子,你从小胆子大,要不你去吧?”

赵柏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走:“怕啥怕,鬼能比流民可怕?你没听全子说,赵有才一家都死了,多拖一日就多一分危险,难得今年雨水太阳都充沛,田里的稻子长得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流民,除非我死。”

虚无缥缈的鬼,哪有手段残忍的人可怕?

坟岗,坟岗,埋的可是咱们村祖祖辈辈的先人,就算他们要钻出来吓人,吓的也是山下的流民,而不是逃到山里的子子孙孙。

不过能在坟岗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四起,李家和吴家的人咋看咋都是一副缺心眼的样子。

隔老远听见鼾声,给赵松吓够呛,还以为谁他娘的大晚上在锯木头,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亢有节奏,他瞬间就在脑海里把近些年死的村里老头扒拉了个遍,没有哪家是干木匠的呐!

循着声儿走近,打眼一望,好么,两家人躺在拼凑起来的凉席上,李满仓的闺女躺在吴三柱媳妇的怀里睡大觉,关系亲近的还以为她们才是亲母女。而吴大柱的小儿子正趴在李大河的肚皮上,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他正儿八经的大孙子半个屁股蛋撅在吴婆子的墓碑上,简直离谱!

这场面真是,阴森中透露着温情,温情中带着滑稽。

被人注视有所感应,李大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树林子那头站着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莹莹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显得面色是那么的惨白。

夜风呼啸,树叶婆娑。

李大河白眼一翻,晕过去之前成功把所有人吵醒:“啊~~~有鬼啊~!”

翌日,槐下弯。

背风的缓坡下,挨挨挤挤坐着十七个汉子,二癞爹,赵全,赵松赵柏,李大河父子三人,吴大柱兄弟三人,加上赵老汉父子四人,赵三旺和赵大牛两兄弟。

赵三旺和赵大牛兄弟是后半夜吴大柱去找的,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两分冤家的意思,赵三旺这厮最是喜欢欺负老实人,他偷鸡摸狗的性子改不掉,偏生吴家三兄弟又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不喜欢斤斤计较说好歹,他要扯葱拽菜,他们看见了也不说啥,实在不高兴了也是让赵三旺少扯点,他们还要吃呢。

一来二去,奇奇怪怪的,赵三旺反倒挺维护吴家人,尤其是厉害的吴婆子去世后,吴大柱几兄弟都是嘴笨的,娶的媳妇生的娃子也木讷,吵嘴都吵不过村里那群婆子,娃儿被欺负也不敢还手,他这人又不太讲究,打女人打孩子都下得去手,维护了几次吴家的小娃子,两家关系莫名其妙就亲近了起来。

而赵三旺和赵大牛赵二牛是堂兄弟,这不,吴大柱半夜摸过去,又是拔出萝卜带出一串泥。

赵老汉能相中他们也是有原因的,这不,没有一个缺席,连一开始没算在内的李大河都亲自来了。

奔波一晚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一边打哈欠一边抠脚丫子。

在场的除了李大河,姓赵的基本都是晚辈,连赵三旺都缩着脖安安分分听赵老汉发言:“今日来到这里的人,我赵老汉托个大,直说了,往后咱就是自己人,不论姓氏,不论血缘,不论往日关系好歹,从此以后一条心,哪家有啥难处我们一起帮,哪家被人欺负我们一起上,不说什么有福一起享这种屁话,就一句,有我赵大根一口饭吃,必有你李大河一个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