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从背篓里拿出装水的竹筒递给儿子,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温声道:“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赵丰揭开竹筒塞子,自己没喝,反倒先递给她:“娘先喝。”

朱氏笑了笑,接过后抿了两口润润唇,就把竹筒重新递给了儿子:“喝吧,带够水了,不用省。”

赵丰这才放心把竹筒里的水喝了个干净,他是真渴了。

又走了半刻钟,果然看见一个石坝子,地方宽敞能并排坐下十几个人,周围大树荫蔽,晒不着太阳,正是歇脚的好地儿。

赵丰跑过去帮爹把背篓卸下来,他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抱着睡着小姑的篓子那叫一个稳稳当当,腿都没打个晃。

“三小子有把子力气,长大了不比你爹差。”赵老汉在一旁看见,淌着大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赵丰嘿嘿笑了两声,小心把背篓放地上,瞅了眼裹着褥子睡得正香的小姑,脸可真圆乎。

“爷,小姑流口水了。”

朱氏把竹筒递给爹和男人,又一人递了个粗粮饼子,因着要赶路,没时间吃朝食,娘就捡了几个饼子叫他们路上随便应付着吃。

“小孩子睡觉都会流口水,你小时候也这样。”朱氏从怀里掏出帕子,把小妹嘴角的口水抹了去。

擦完,她又掏出两个饼子,递给儿子一个,自己留一个,在赵大山旁边寻了个地儿坐下,狠狠地吁出一口气。

是真累啊,怪道村里人都不爱去镇上,她也不爱,路难走就算了,还看不到头。

啃完饼子,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没再多歇,又是继续赶路。

赵小宝是被疼醒的,肚子咕噜噜叫,她双手下意识捂住屁屁,迷迷糊糊张嘴就嚎:“娘,娘,我要拉粑粑。”

说完她就感觉自己被手忙脚乱地抱了起来,耳边响起大嫂的声音:“小妹,忍着些!咱现在在外头,可不能拉兜里,大嫂没带换洗衣裳。”

赵小宝一听在外头,原本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想起来了,她正跟着爹和大哥去镇上卖黄鳝呢!

她揉了揉眼睛,见四周陌生的紧,大嫂正抱着她飞快往林子里跑,爹和大哥还有侄儿在身后追。

不远处,平坦的官道上,一群人汉子妇人挑着担,背着篓,牵着娃,正往低矮的镇城门走去,周围热闹的不得了。

哇,他们到镇上啦!

赵小宝脸上露出一抹喜意,转瞬又变成菜色:“大,大嫂,小宝要憋不住了。”

赵小宝捂着肚子嗷嗷叫,朱氏一脸焦急,再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瞧见,随便寻了个灌木丛一钻,边跑边扯下她的裤子,抱着娃一蹲,随即就是一阵让人头脑发晕的味儿飘来。

赵老汉隔着老远的距离都闻到了,他老脸一抖,忍不住和老大逗趣道:“原来神仙也和人一样,粑粑都是臭的。”

赵大山心想那可不,最开始闹明白小妹的“来历”后,家里人很是惶恐,不晓得该咋个养才好,生怕给小仙子养坏了,天上的神仙会动怒。

那段时间啥都不敢喂,连王氏都不敢给闺女喂奶,觉得自个的奶水配不上。后来看娃哭的实在可怜,心疼得紧,这才敢大着胆子开始喂奶。

后来喂着喂着就习惯了,就当个金贵的娃养着。

“这味儿多正啊,咱家养得真好。”赵大山美滋滋的说。

乡下人稀罕排泄物,人也好,畜生也罢,这些可都是肥,就算是他在地里来了感觉,都得拔腿往家里跑,决计不可能便宜了外人的地。

他还有些遗憾呢,今儿咋没拉在自家坑里呢。

父子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忽然听见林子里的朱氏喊道:“大山,你把小锄头拿过来。”

“干啥?”赵大山下意识问,“可是有蛇?”

“问那么多干啥,你过来就是!”朱氏气急。

赵大山只得从背篓里拿过锄头,里头还有一把镰刀,都是用来防身的,毕竟走山路危险,谁也不知道路上会遇到啥,防的就是个以防万一。

钻进林子里,瞧着已经完事儿了,婆娘抱着小妹站在一旁,赵大山瞅了她们一眼,茫然问道:“要锄头干啥?”

赵小宝脸蛋红红,脸埋在大嫂怀里不说话。

朱氏瞪了他一眼,心说汉子家就是粗枝大叶,虽然此处是树林,但紧挨着镇子,总有砍柴的樵夫进进出出,这,这粑粑不得挖个坑埋一下啊!免得叫人一脚踩上,平白让人骂了晦气。

“你拾掇拾掇!”朱氏指了指地上,说完就抱着赵小宝钻出了林子,留下回过神来的赵大山吭哧吭哧挖土埋粑粑。

他可不觉得晦气,自小宝出生后,家里的粮食一年比一年长得好,他日日精心侍弄田地,心里比谁都清楚,总之神异的很!

这也是为啥他们家对小宝的来历如此深信不疑的原因之一。

仙子的粑粑,肥力十足!

赵大山心头美滋滋的,干脆挖了个大坑,还有种自家的便宜只能让这山里树木占了的唏嘘感,埋深点,再埋深点,也算福泽一方了哈。

“咔嚓。”

就在这时,锄头好像挖到了啥物什,发出一声脆响。

赵大山蹲在地上,脸上闪过一抹茫然,啥,啥声儿?

他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挖的坑,犹豫了下,又是一锄头下去。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好似瓦片碎掉的声音。

他一愣,随即放下锄头,一双大掌轻轻把周围散落的土向两侧抛开,一个花瓶模样的物什瞬间映入眼帘,白色的瓶身已然碎掉,显然是他那俩锄头锄坏的。

“这啥啊。”赵大山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掏,而是抬头看了眼四周,隔着浓密的灌木,能看见站在外头的爹和婆娘,再远些便是通往镇子的官道,隐约能看见驴车和牛车驶过。

靠近镇子,热闹的很。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身后,之前只觉是一处没啥特点的树林子,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模样。可现下再观,他突然发现周围全是松树,唯独他身后这棵是槐树,还是棵歪脖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