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山拦了一下,没拦住,急的脸都红了:“婶儿,你别管他们,都是大孩子早不吃糖了,你留着给家里娃子吃。”

“哎哟你别管,家里还有呢。”孙婆子才不管他,她是给小娃吃的。

赵大山见此也不再多拦,正好他也渴了,端起碗里的白开水喝了一大口,在老两口小心翼翼的注视下说明来意:“孙叔孙婶莫要提心,老三和老三媳妇还有喜儿都没啥事儿,这次来孙家村主要是顺道给你们带个信儿,眼下因为府城大乱,镇上的粮和盐都涨价了,可谓一日一个价。娘有远见,叫我们兄弟去镇上买些回家囤着,免得日后要吃不起盐了。”

“盐价又涨了??”孙老汉一惊,忙扭头看老婆子,“你没听到信儿?”

孙婆子日日在村里和妇人扯嘴聊家常,她也没听人说啊,难道最近村里都没人去镇上吗??

“大山,盐价不是年前才涨过一次,咋现在又涨?”孙婆子急忙问道,“你们刚从镇上回来,可知涨了多少?”

“涨了十二文,如今一斤粗盐要五十七文,这还是昨儿的价,不知今日涨没涨。”赵大山如实说道,他们从府城回来也就十几日,说句一日一价并未夸张,他不晓得今儿盐价又涨没涨,所以心里再着急回家也要先来落石村一趟,早一日买早省钱,谁也不知明日是啥光景。

孙婆子眼珠子一翻,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

孙老头赶忙扶住要倒下的老婆子,他也急得嘴皮子燎泡,扭头冲屋内的大儿媳喊道:“老大家的,赶忙去地里喊老大老二,就说有急事赶紧回家!”

孙大嫂慢吞吞走出来,孙老头看着就来气,素日里不咋管她行事温吞,他都没说过一句,这会儿却没忍住吼道:“你属蜗牛的?还不赶紧去!”

见爹发火,孙大嫂心里一急,走路愈发不稳当,后脚打前脚跟,一路绊着摔摔打打朝着地里跑去。

孙老汉一抹脸,干脆扭头当没看见。

赵大山大致说了下外头的情况,孙老汉听得一双粗眉紧紧拧在一起,中途没插话,等听到流民在府城烧杀劫掠,他也算彻底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为啥亲家大哥会顺路来通知他们。

若仅仅只是盐价涨了,人家不一定会专门跑这么一趟,毕竟盐价一直不稳,年年都在涨,年年都在降。可若是庆州府出现了流民作乱,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孙老头略有两分远见,窥斑见豹,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等孙家的两个儿子着急忙慌从地里跑回来,众人打了招呼后,孙婆子把二儿拽进屋,留老大在外面待客。赵大山知晓他们心头焦急,怕是恨不得立马去镇上问价买盐,喝完手头的水,他便起身告辞了:“孙叔孙婶,我们还要趁着天黑之前赶回家,就不多待了。”

“走啥走?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午食再走。”孙老头连忙拉着他们兄弟,奈何赵大山铁了心要走,他拉不住,只能扭头喊屋里的老婆子,孙婆子出来挽留一番也没用,老两口无奈只能送他们出门。

孙婆子把那包饴糖强行塞赵丰怀里,不顾娃子红着脸推拒,故意拉着脸道:“拿去路上吃,乖,不要和姥客气。平日里多亏你们当哥哥的让着喜儿,喜儿有你们这几个哥哥相护是他的福气呢。”

说罢又看向赵大山兄弟俩:“叫你们留下吃顿便饭,非要客气,老婆子是留不住你们了,感谢大山二田大老远来通知我们,你们回家和老三两口子说,家里晓得轻重,叫他们不用多走一趟,山路不好走。”

最后道:“替我向两位亲家问好。”

孙老汉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路上注意安全,日后有空再来耍。”

说完,两口子看了眼背篓里睡得香甜的赵家小姑,真是,难得来一趟,却连块糖都没吃到,想打声招呼还怕把娃吵醒了。

“二老有空也来家里耍,老三媳妇经常念叨你们呢。”赵大山点头,随即看了一旁的赵五和赵丰,俩小子忙对孙婆子道:“谢谢孙姥姥。”

“好,好。”孙婆子笑得一脸褶子,很是羡慕赵家人会生孩子,瞧这小一辈的男娃一个赛一个敦实,长大随便拎出一个都能顶立门户。

一路送出村,直到再看不见人影,老两口才匆匆往家里赶。

孙家两兄弟早已换了身干净衣裳,孙婆子在屋里就把钱给了孙老二,老两口只叮嘱了句:“别心疼钱,盐价若真涨了,能多买些就多买些。咱家有存粮,省着能吃一两年,主要还是盐,这日日都要吃,实在缺不得。”

孙大哥点头,他们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背着背篓急匆匆朝镇上赶。

午时从落石村出来,走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山路才回到晚霞村。

村里这几日家家户户都忙着去山里挖地窖,家中有汉子的倒也不妨事儿,一日挖个俩时辰差不多了。像李嫂子这种死了男人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要么自个进山挖,要么就只能等村里人都忙活完了,相熟的人家帮忙一起挖。

李嫂子是个逞强性子,轻易不求人,一大早就带着大小萝卜进山挖地窖,连午食都是在山里随便啃两口饼子应付,挖了整整一日才下山。

赵大山他们刚到家,母子三人扛着锄头从他们屋后那条小路下来,李嫂子走在前面,大萝卜走在中间,小萝卜叼着根狗尾巴草慢吞吞走在最后,兄弟俩造得一个比一个埋汰。

看见他们兄妹,李嫂子笑着打招呼:“小宝,大山,二田,你们从镇上回来啦?”

他们兄妹去镇上的事村里人都知晓,毕竟昨晚没回来呢,村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好些人都在私下嘀咕老赵家的人最近不是去府城就是去县城,还有说他们在外头赚了大钱,听着叫人忍不住发笑。

李嫂子很是感激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老赵家的人对他们一家的帮助,她醒来后听大萝卜说过,当初若不是王婶儿帮她争取到窝棚,大小萝卜人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抢不到,后来村里吃大锅饭,也是小五他们带着她两个儿子去吃的,她一直记得老赵家的恩情。

“李嫂子,大萝卜小萝卜,你们去山里玩儿啦?”赵小宝看见李嫂子,像只小蝴蝶一样扑过去,还把藏起来的饴糖分给兄弟俩吃。

小萝卜贪嘴,伸手就想接下,被大萝卜一巴掌抽在手背上,疼得连忙缩了回去。

“小宝姑,我不要。”小萝卜背着手,吸溜着鼻涕说。

“我还有呢。”赵小宝费劲儿把饴糖扯成两半,不由分说塞给兄弟俩,“一人一块,小萝卜不准吃大萝卜的。吃吧,给你就吃,要听小宝姑的话。”

大萝卜抬头看向阿娘,见她笑着点头,这才敢伸手接下:“谢谢小宝姑。”说完递了一块给弟弟,自己那块攥在手心里没吃。

“大萝卜自己吃,不要留给小萝卜,他有。”赵小宝拍了拍他沾满泥土的脏衣裳。

大萝卜是个听话的孩子,第一听娘的话,第二听小宝姑的话,闻言二话不说把糖塞嘴里,冲她龇出口大牙憨笑。

“李嫂子,明日你先别进山,村里要开会,有事要说。”赵大山站在院子里对她道。

李嫂子也不问为啥,只点头应道:“好,我晓得了。”

说罢,母子三人扛着锄头慢悠悠回了家。

赵小宝在半路就醒了,在大哥的嘱咐下,她把粗盐粮食药材棉花红糖点心都拿了一些出来,四个背篓装得满满当当,王氏这会儿正在堂屋里清点货物。

赵喜他们被拘在屋里认字算术,听见声儿,拉着小夫子王金鱼就往外头跑,一群娃子围着点心打转。赵小宝从娘手里接过一包枣泥糕,她站在屋檐下,院子里排了一串娃子,她叫到名字的就上前领一块。

新侄儿王金鱼是第一个被叫到的,这是小宝姑不可言说的短暂偏心:“金鱼侄儿!”

贺瑾瑜长这么大就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儿,以前家中婢女把点心端到他面前,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今竟是非常自觉地跟随喜儿他们排起了队。想不排都不行,显得不合群,喜儿也拽着不让他跑。

他上前两步,仰视站的比他高的小姑,面颊微红,轻声应道:“瑾,金鱼在。”

“金鱼最近很听话,比喜儿听话,小姑先给你点心吃。”赵小宝扬起小下巴夸了一句,示意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