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要去接人。
如今庆州府闹得沸沸扬扬的两件事,一是成王反了,二是成王正在大肆寻找道士道观。
后者和村里没啥关系,老大先前就没提,启程之前才和他细说这趟出门为啥耽搁这么久,敢情他们知道新平县这条路线,是因为才从那头回来。
“听说是有个胖道长嫌命太长,在成王砍了流民头子脑袋那日,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质疑这是一场阴谋,是成王为造反造的势,流民本就是他的人,他不是被逼造反,而是早有预谋。”
“还说流民就是流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成王接纳他们归顺其心可诛。”
成王气不气,百姓不知道,只是隔日清泉寺的和尚便公然站出来支持成王,话虽说的弯弯绕绕百转千回,但里里外外都一个意思:天下大乱,罪在当今。成王造反,乃顺应天意。
别处的佛门道家关系如何,别人不知,但庆州府的清泉寺和曾经香火鼎盛的青玄观却是实打实的两看两相厌,青玄观瞧不上清泉寺佛门爱沾凡间火,圈地纳林,满身铜臭味儿。清泉寺看不上青玄观故作清高,施粥赠衣,散播名声,虚伪小人做派。
胖道士横插一脚,正好合了清泉寺的意,在背后搅动风云,不过短短两日便谣言四散,什么新平县之所以遭遇灭顶之灾,是因为曾经的青玄观为天地所不容,上至观主,下至道童,全是祸害百姓的妖孽,他们贪百姓的香火钱,囤地圈林,欺压青城山脚下的农户,迫使他们为其干活种地,垦地开荒,道观之下,白骨千万。更甚,言道观亦是淫|乱之所,观内藏有暗道,圈禁童男童女,用以修炼邪术。
还说青玄观观主酷爱捡孤儿,观内的道士全是他捡来的,听话的被留下,不听话的被炼制成邪丹。
还问去过青玄观的百姓,青玄观的道士是不是个顶个邪门?那就是个大大的邪观!
“地动乃是上天为倾覆青玄观,新平三县是被青玄观所连累,可怜那万千冤魂,死不瞑目啊!”
庆州府的百姓不信成王,还能不信清泉寺的高僧么?好些百姓祖上三代都是清泉寺的香客信众,此话一出,成王当即派人捉拿胖道士,连带着庆州府内的道观,有一个算一个,道观砸了,道士抓了。
赵大山道:“若不是急着赶回来,我和老三该要原路折返回去找小道士,小宝嚷了一路的道童哥哥……这庆州府不但百姓待不下去,道士更待不下去。”
“既然我们拿了与他身世相关的骨灰,于情于理,大难要临头了,咱咋都不能把他丢下。”
公然打成王的脸,甭管那胖道士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人是得罪实了,日后庆、禹两州,万不可能再有道士的立足之处。
被抓,就是死路一条。
??[122]第 122 章
把一步三回头的李大河赶走,站在村口,还能听见小道上滚动的车轱辘声。
天虽然黑,但路是不滑的,大半年没下雨,泥巴疙瘩硬的像石块,脚底板踩在上面只会硌脚,不会滑摔。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赵老汉抱着睡醒的闺女来到大榕树旁,尽管老二再三叮嘱,村里汉子下锄还是有些没轻没重,树茎被挖得翻了皮,最下头扎根到土里的部分更是被直接锄断。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赶了,估摸只有全村人齐上阵才能挖个全须全尾。到底是棵树,咋挖出来都是一个烧,若非开口挖树的是赵老汉,那群汉子都要拿斧头直接砍,哪里还会费心费力挖根茎。
把闺女放地上,赵老汉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忍不住骂咧:“根茎都挖断了,树还能活?一个个咋挖的?老二也不看着点!”
“活,能活的。”赵小宝见爹生气了,伸出小手摸了摸还沾着泥土的根茎,轻轻一挥,原地就只剩下一个被挖的乱七八糟的大坑,“小宝把它放到神仙地养养,养养就能活了。”
“你二哥做事真不靠谱!”
“二哥怎么挖的?真不靠谱!”赵小宝连忙附和。
赵老汉舒坦了,伸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瓜,还是小棉袄好啊,大热天穿着真暖和!
骂完儿子,抱起闺女往山下走。
赵小宝举着火把,生怕火星子撇到爹的头发,手臂挺得笔直,忍不住问道:“爹,我们把大榕树种在哪里呀?神仙地没有村口,没地儿种呢。”
“种在小溪边儿咋样?挨着小五他们挖的鱼塘,日后钓鱼网鱼还能有个遮阴的地儿。”赵老汉想了想,给大榕树找了个好去处,鱼塘离田也近,播种收割,在树下铺张草席,累了就能躺下休息纳凉,不知多舒坦。
“好呀。”赵小宝高兴点头,“爹给小宝搭一个秋千好不好?小宝要荡秋千!”
“哈哈哈好!给小宝搭个秋千,爹割稻,小宝荡秋千看爹干活儿!”想到这个画面,赵老汉就乐得嘎嘎的。
推开没关的院门,赵小宝从神仙地拿了把斧头出来,赵老汉就开始推院墙。
当初用来围院墙的木头,全都是特意挑选的好材料,丢是不可能丢的,他要全部带走,日后寻到合适的落脚处,这些木头还能用来建房子。
全都是打磨好的,方便得很,拿出来就能使。
除此之外,还有床板子,亲家们在不好搞小动作,赵老汉不想跟着大队伍走也有这个原因,他要拿的东西可多了,宅基地可以丢,但家当不能丢啊,一张板凳都要带走。
卸围墙就废了不少工夫,弄完天都亮了,让闺女把木头全挪到神仙地,他挨个去了几间屋子,三两下把床板子卸了,柜子不用卸,直接挪进去就成。
然后是桌椅板凳,灶房里的碗柜,砧板,还有没烧完的柴火,一股脑全挪神仙地去。
不需要爹指挥,赵小宝十分机灵地把屋檐和后院的柴火也全收了。
自家的薅完,又去村里挨家挨户挨着薅,别人家的床板子和衣柜自然没要,桌椅也没动,只薅柴火。
村里没懒人,日日拾柴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尽管天热,但没事儿还是喜欢往山里钻,运气好能逮个野兔啥的也就罢了,毫无收获时,更不能空手下山,背柴捆树都是习惯,故而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堆满了干柴,父女俩就跟进自己家一样,见到就薅,薅完就走。
三十几户人家,除了独门独户离得远,几乎都被光顾了个遍。
到村长儿子家时,赵老汉望着他家的屋顶,眼中不由流露出垂涎的光。
“小宝,给爹拿把梯子。”
“好嘞。”
父女俩配合十分默契,赵小宝把梯子拿出来,赵老汉寻了个低矮处搭上,拍拍手就开始往上攀爬。
赵小宝站在院子里,仰着小脑袋望着蹲在屋顶上捡瓦片的爹,想了想,还是没憋住问道:“爹呀,咱们是不是在偷东西呀?”娘说过,没有问过别人就拿别人东西的是小偷,爹带着她挨家挨户拿柴火,现在还爬上人家屋顶卸瓦片,柴火不值钱,但瓦片可贵了,他们村就只有村长儿子家的房子是瓦房,下雨天不漏水,半夜都不用起来拿水盆接水,村里人可羡慕了。
“哎哟,这咋能叫偷呢?行为鬼祟才是偷,你看爹的样子像是害怕被人看见吗?爹光明正大得很!”赵老汉伸手快速捡瓦片,“床不睡人久会塌,屋子不住人时间长了也得塌,梁一断,瓦就碎了,碎掉的瓦片没了用处,发挥不出它该有的作用,爹把它捡了,回头盖在自家房顶上,也算对得起它这本该遮风挡雨的一生。”
他胡诌一通,也不管会不会把闺女教坏,村里人是不会再回来了,与其浪费,不如带走。
大不了,大不了日后他家建房子,他送他几根好木头嘛!
捡完瓦片,不方便运下去,赵老汉便下来把闺女抱上房顶,收了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