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地的两只老母鸡,今儿杀了一只炖汤,用小火煨了半日,黄橙橙的鸡油飘了一层,香的人遭不住。一大盘蒜苗炒腊肉,一盆辣子水煮鱼,一盘五花肉,一盘煎排骨,一盆大骨炖萝卜汤……摆了满满一大桌,丰盛的不得了。

大狗子他们有些拘谨,吃杀猪酒那日有大人在,没啥上门做客的觉悟,就觉得是跟着爹娘爷奶上门吃饭,一点压力都没有。今日不同,自家长辈不在,自己成了客人,那真是看着满桌子好菜都不敢伸筷子,生怕给人留下坏印象。

“吃吧吃吧,都不是外人呢。”赵小宝像个小大人招呼道:“大狗子,驴蛋,带着弟弟们吃饭,不要客气哦。”

“小姑,我不客气。”大狗子下意识想挠头,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嘿笑一声,见大家伙都伸筷了,王阿奶还给他夹菜,他也就不客气了,给坐在旁边的二狗子三狗子夹了片腊肉,自个也端起碗开始吃饭。

驴蛋比他胆子小些,只敢埋头刨饭,不敢伸筷子夹菜。

赵小宝可关心他们兄弟几个,自己够不着,一直让小五给他们夹,一顿饭吃的又操心又快乐。

饭后歇了会儿,娃子们待不住,趁着大人不注意又进了山。

下午把山坡那一片的野草割完了,摞了几大堆,中途还掏了两个蛇洞,逮了两条毒蛇。山里有蛇很正常,但是毒蛇这玩意儿看见了就不能放过,不小心被咬上一口严重要丢命,赵老汉原本还想留个蛇胆,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大狗子连肉带胆捣成了泥浆。

这娃子也是个狠人啊。

他看得瞠目结舌,难怪和阿登玩得最好,敢情是性子合得来。

夕阳坠在天边时,李大河亲自过来拎娃了,连带着吴家的几个蛋,说笑道:“小娃子家家干点活儿还兴留饭啊?老哥要这么大方,我可日日把娃往你家丢了,家里还省下口粮了。”

“成啊,那日后大狗子就是我孙子了,改叫你‘李阿爷’。”赵老汉嘚瑟大笑,他可不嫌孙子多,就看你李大河舍不舍得了。

李大河气得往他肩上锤了一拳,说笑一阵后,说起了村里的事儿。

下午村里组织开了场大会,说了今年不宜养猪的事,还有换粮。

李大河说:“晓得你不来,村里也就没通知你,都商量好了,明日满仓和全子他们领着人去石林镇,石林镇是大粮铺,看能不能捡个趴活,还能一斗换三斗,再不济二斗半也成。潼江镇和清河镇不敢指望,一个太富,一个太穷,富的瞧不上,穷的换不了,只能去大粮铺碰碰运气。”

赵老汉点头:“我家就不去了,冬日里已经换完了。”他随便扯了个借口,其实也算不上借口,换是真换了,只是换的不是自家的粮食,而是他们几家的。

这趟没必要再去,满仓他们跟着老三走了两趟,都认识路。

“我猜也是,大山他们都是有本事的,冬日在家咋可能待得住。”李大河也没想过事事让他家带头领着,换他也烦,“我瞧这次村里那些人都学聪明了,口径一致说不养猪,等明年再说。”

反正话已经说了,愿不愿意听还是看你自己,李大河就是坚定的不养,只要他老哥没开口说可以养,他就不会再开猪圈。

穷就穷点吧,一件旧衣裳穿十年,都比穿新寿衣来得强。

他可信老哥了。

腰伤复发嘞,写几百躺两小时的日子又来了。

明天不确定能不能更新,太疼就不写了

??[94]第 94 章

翌日,天麻麻亮。

一声嘹亮的喊号声起,汉子们把麻绳缠在扁担上,汗巾搭在肩头,腰部微微一使劲儿,便担着两筐粮食启程了。

这趟要去两日,去过石林镇的还罢,准备好干粮和水,心态稳得很,半点不带担心的。周大郎这种头一次出远门的汉子,他自个还没咋样,他娘周婆子却是担心的不成了,追着送出了村,连连叮嘱带队的赵全他们多多照顾他儿子,给周大郎臊得面皮发红。

“娘,回去吧,照顾啥啊,我又不是小娃子。”这么多人瞧着,周大郎感觉面子有点挂不住,挥手连连赶人。

“你机灵点啊,别落队了,你不认识路。”周婆子见儿子脸色不好,晓得他又犯了要面子的老毛病,不敢再跟了,摆着手一个劲儿叮嘱,“放心吧啊,大头他们我会看好的,不会让他们下河凫水。”

周大郎胡乱点点头,双手攥着麻绳,加快了步子。

“满仓啊,看着点我家大郎啊,可别丢了……”

“娘!你快回去吧!”

“就回就回。”说是这么说,她却没走,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彻底看不到人了,周婆子才一步三回头原路折返。

路上瞧见赵大根一大早就来河里放鱼篓子,本想装作没看见,想了想还是驻足喊道:“大根呐,你家还要娃子干活儿不?我让我家大头和三头也来帮忙啊,不用留饭,你随便使唤就成,就和大狗子他们一样!”

以前她挺瞧不上老赵家,主要原因是赵小五那几个混小子性子悍,是个不让人的,偏生她大孙子也是个霸王,村子就那么大点,同一批出生的娃子要么感情好的和亲兄弟一样,要么就是跟个仇人似的,见面互相看不顺眼,一来二去,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打起来,小娃子关系处不好,大人关系咋可能好?

因为孙子打架,她和王氏没少吵嘴,这些年在村里见到对方也是当没看见,从来没个笑脸的时候……本来日子就这么过了,她也没觉得有啥,可谁能想到呢?世道一乱,原本在她眼里没啥卵用的赵大山兄弟几个突然支棱起来了,和她家那死老头子一样没啥大本事的庄稼老汉赵大根,喝,突然成了村里的这个。

她动了动大拇指,没竖起来,心里抗拒。

人,尤其是没啥本事的人,都喜欢盯着有本事的人瞧,如果能顺势扒拉上那就更好了。

她是拉不下脸面去给王氏赔笑脸,家里那个死老头子也是个要面子的,不会说啥恭维话。但小娃子嘛,小时候吵嘴打架,长大了感情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事情不少,她就想让家里的两个孙子大头和三头能像二癞大狗子他们一样和赵家孙子辈打好关系,最好以前的矛盾都不作数了,日后有啥事儿也能拉上他们一起。

就像这次赵家砍树,最好也能喊上大头三头。

只要孙子辈关系处得好,日后再有啥事儿,赵家能不先通知他们吗?她现在就很羡慕李寡妇,虽然现在大家都喊她吕寡妇了,但她还是习惯喊李寡妇,李寡妇就是个聪明人,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扒拉上赵家的,就看这次出门换粮,她虽然是唯一的一个妇人,但赵全他们对她很是照顾,都带在身边帮扶着,没让她坠在队伍尾巴后头,比她儿子待遇还好。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心里想得很美,想把孙子丢过来:“小五他们这代人就那么些男娃子,该在一起耍,小时候把感情处好,长大了有啥事儿都能搭把手!你看咱村,现在多团结啊,等小五他们长大,再遇到像征兵这样的大事儿,到时直接一挥手,一安排,嘿,戏台子又能搭起来了,兄弟们都听他的!”

“省事儿全看多年感情。”

“我看小五这孩子出息,以后长大了指定当村长,以后大头他们都听他的。”

她嘴巴子顺溜得很,一个劲儿拍马屁。

赵老汉却不是那匹马,他哪敢接手啊,赶紧把鱼篓子放好,系着绳的木棍插在地上,起身拍拍手道:“哪能让大头三头来帮我家干 蛧 詀 : ? ? ? . ? ? ? ? . ? ? ? 活儿,小娃子家家的,没得这个说法。”

“啥村长不村长的,那都几十年后的事儿了,咱也看不着,指不定当村长的是你家大头呢。”

他快步往村里走,周婆子半点没看出对方在躲她的意思,可能看出了也当没看见,紧紧跟着:“大狗子和驴蛋他们不也是小娃子,粪蛋比我家三头还小呢,他都干得,咋我家大头就干不得?都是一个村的,你这么客气干啥,顺手帮个忙的事儿,我家大头可勤快了,以前养猪的时候日日都要割一篓猪草回来,干活儿忒麻利……”

“我记错了不成,你家猪草不是春芽两姐妹割的?”

“胡扯!明明是大头他们兄弟割完,春芽背回来的,你是看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