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大命了!

还好他们村偏,还小,就算轮也要轮到明日了,丢金子捡铜板这种事儿手里攥着户籍本的兵爷绝对不会干,就算有马,他们这地儿也不通路啊,牛马都没道能走。

现在就是赌了,赌兵爷们会不会为了这半个铜板多走这一趟。

“咋没看到女婿?”孙老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啊,他女婿呢??

赵老汉一拍大腿:“你女婿出门换粮去了!放心,他是咱家第二聪明,一定没事儿。”

??[88]第 88 章

晚霞村的人在山里躲了五日。

头两日提心吊胆,生怕兵爷们进村抓人,后三日逐渐放松,原本各自藏在自家地窖,结果左等没有消息,右等没有动静,吃喝还有婆娘闺女端到山里来,便是往年农闲都没得这般悠闲。

直到第六日,出去换粮的人回来了。

赵三地他们是在下午回村的,一个个累得跟狗一样,浑身造得埋汰,若不是声音熟悉,村里人都快以为这是从哪里跑来的乞丐,还是一群乞丐,脏的简直没眼看,都快认不出人了。

却没想到他们进村第一句话就是:“征兵的走了,现在安全了。”

一群汉子坐在村头大树下,累得直喘气,抱着不知谁家的水瓢就往肚子里灌水,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外头遭了啥罪,人都瘦了一大圈。

递水递馒头,嘘寒问暖,让在外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了好几日的一群汉子彻底放松下来。

听到他们这么说,几个村老连忙问道:“三地,征兵的真走了?!你们咋知道的,是瞧见了吗?”他们也是提心吊胆好几日,还让娃子们轮流去路口守着,可等了几日,莫说兵爷,连只野耗子都没瞧见。

他们也不敢去别的村打听情况,只能待在村里守着,时时刻刻焦心那悬在脖子上的刀不知何时落下来,外头如今是啥情况,是好是歹,也没人来通个气。

好似外面已经彻底把他们忘了,而他们也不敢伸脖子出去瞧。

当然,他们是求神拜佛夜夜烧香,忘了才好,眼下恨不得所有人都把他们都忘了,最好是永远不要想起来。

“走了,昨儿就走了,我们亲眼瞧见的,全走了。”赵三地抱着水瓢在喝水,吴大柱憨憨接过话茬,他家就属他符合征兵条件,他婆娘和闺女都留在了村里,不过为了安全,驴蛋他们堂兄弟几个还是一起躲到了山里去。

这会儿被婆娘闺女围着又是捏腿又是擦脸,他一颗心软的像细面漫头,温声道:“去山里把娃子们喊回来吧,还有赵叔李叔他们,全都可以下山了,不用躲了。”

其他人累得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赵山坳等了半晌,见他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就没了下文,忍不住瞪了这吴憨子一眼,扭头看向赵二田和赵三地两兄弟。

“真走了。”赵二田无奈点头,咋还不信大柱呢。

“好!好!好!”赵山坳皱巴巴的脸这回是终于舒展开了,兴奋地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才好,所有人眼中都是藏不住的喜意,成了,戏台子真搭成了!

“快,去通知山上的人!就说二田三地他们回来了,可以下山了!”赵山坳猛地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姑娘,“槐花春芽,你们跑得快,现在就去山里,甭管见到谁都这样说,喊他们可以下山了!”

“山坳阿爷,我这就去!”槐花拔腿就往山里跑,当然拉上了小花一起,他们两家的地窖在坟岗,她一个人不敢去。

不少留在村里的娃子听见,也乌拉拉往山里跑。

不多时,处处都传来劫后余生的喜气呼声。

下山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孩子们在山林间奔跑,就像一只只展翅的小鸟,来回传递着让人振奋的好消息。

“周二叔,村老阿爷喊你们下山,可以回家了!”

“陈二伯,可以下山了。”

“三叔,抓壮丁的兵爷们走了,可以下山了……”

小娃们都是去自家和自家关系好的地窖通知,关系不好的也不知对方地窖挖在哪里,如此一传一,二传三,三传全村……不过短短半日工夫,除了老赵家的地窖位置无人知晓,其他人得了信儿的都迫不及待下了山。

傍晚时分,一直盯着山下动静的赵小五几个娃子也瞧出了不对,麻溜去通知阿爷。

等一大家子摸着黑下山回家,已是月上梢头。

这是时辰搁往日,家家户户早已鼾声四起,今夜却不同,能主事的各家汉子都挤在了老赵家的院子里,或站或蹲,听出去换粮的人讲这几日都经历了啥。

一句话说完就是个躲,白日躲,夜里躲,绕着大道躲,避开村子躲,躲村民躲兵爷,甚至还要躲有可能认识的人。

他们就算在山里也感觉到了那股紧迫的氛围,兵爷下乡抓壮丁,一般头一日最容易抓到,村子之间互相结亲,就如桃李村,村里汉子前脚刚被抓,后脚就有妇人想办法把娃子们弄出村去娘家通知,就算兵爷堵住后山守着村口又如何?出村的路不止一条,带路的衙役不知,顾着抓人的兵爷更不知,小娃提前去外祖家报信儿,得了消息的总会提前找地方躲起来。

而兵爷们扑了个空,肯定会四处找人,鸡飞狗跳,怒骂斥责,针尖对麦芒。

石林镇的村子也是如此,赵三地他们一路躲着走,不知翻了多少座山,经过了多少村子,见了不知多少这种场面。

所有人都在躲,都在报信,山里也不再安静,时不时就有人匆匆跑过,他们其实也不敢确定有没有发现他们,就像他们不敢开口惊扰对方,对方可能也发现了他们只是当没看见。

前三日是兵爷们进村抓人,和村民们斗智斗勇。后两日基本就是一边押送壮丁,一边四处巡视,只要见到人,根本不管你是哪个村的,见到就抓。

而这两日才是最吓人的,当时他们已经回到三岔口,但只敢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因为官道上全是人,兵爷,官爷,和一群群被抓住正往县城府城方向走的被征民兵。

仅他们这几日所见,恐怕就有数千人之多。

“我们躲了两日,直到昨儿下午,官道上没啥人了,这才敢稍微冒下头。但谨慎起见,还是多藏了一夜,今晨趁着天还没亮,紧赶慢赶过了三岔口,又进了清河镇通向落石村的那座山,担心遇到人,我们走的全是山路,一路就经过好些村子,见到各个村都……”赵三地抿抿嘴,捏着发软的脚脖子,“空了。”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是被抓了多少人啊?

“二田三地,你们咋确定兵爷们都走了啊?”赵山坳心头那块落下的石头,这会子又提了起来,“他们许是去了偏一些的村子抓人,就像咱们村这样的,走一趟可费事儿,官道上没人,可能正是岔开了。”

吴大柱摇头:“山坳叔,不是这么回事儿呢,是我们亲耳听见的,兵爷们说要赶紧回府城,那头缺不得人。他们还说不能全抓了,真抓回去粮食都不够吃,要留一些在乡下生儿子种田呢。”原话是乡下和县里镇上的都要留一些汉子,不能全抓走,不然只留些婆娘在家一个人也生不出崽。

他们也不是故意听的,当时都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可兵爷们人多啊,一茬接一茬,瞧着是差事办完心情舒坦,都不避讳被他们抓的民兵,当着人面儿就说了。

三地还说他们有可能是故意当着被抓的人的面说这些话,有些人家运气不好两个儿子都被抓了,但也有只被抓了一个的人家,兵爷们这么说,也是变相告诉他们,他们不会赶尽杀绝,不会再杀个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