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盈微微偏头,低声问旁边的沈鸿影:“这块玉佩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鸿影回答:“据说康乐县主和娄尚书当年?满月之时,皇祖父赐下两块蓝田暖玉, 一为花鸟, 一为松鹤。康乐县主自小佩戴的便?是?那块花鸟佩, 只是?那块玉佩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出?现在人?前,我不知究竟是?何模样。”
张月盈若有所思点头, 脑袋里已经?把剩下的事补全了。
当年?,康乐县主在明惠寺产女后, 将玉佩给了女儿, 但混乱之中不知为何玉佩不见了,却在今日?骤然再见到了这枚玉佩,心中难免疑虑丛生, 起了疑心。
“同玉,你先冷静。”大长公主让嬷嬷扶女儿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慢慢问, 不能忙中出?错。”
大长公主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 私下亦听说过不少勋爵人?家的阴私事,比康乐县主冷静了许多。她端坐上?首,看向柳南汐,语气却柔和了不少:“柳姑娘可否将玉佩予本宫一观?”
柳南汐虽不明所以,还是?解下玉佩, 递给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嬷嬷拿走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圈,将玉佩还给了柳南汐,转身朝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继续询问:“这块玉佩是?我女儿的旧物,不知为何会?在柳姑娘手中?”
柳南汐再傻,到这里也明白是?这块玉佩来历有异,自己若不能交代清楚,便?有可能背上?偷盗玉佩的罪名,得罪大长公主府,还会?牵连整个粤菜馆。
她不过升斗小民,如何承受得起!
她“扑通”跪地?,双手将玉佩高高举起,道:“大长公主殿下容禀,此玉佩乃民女自小佩戴,实在不知它的来历,民女只愿物归原主,还望大长公主恕罪,莫要?降罪他们。”
见她会?错了意思,大长公主轻轻地?笑?了,示意嬷嬷先把柳南汐扶起来,问道:“本宫还未问过柳姑娘年?岁几?何?”
“回大长公主,民女今年?十七。”
“生辰何时?”
“鸿禧元年?腊月十四。”
“生于何地??”
柳南汐沉吟了片刻,答道:“按养母所说,应当是?京郊明惠寺附近。”
康乐县主整个人?一窒,瞳孔骤然收缩,双唇嗡张,对大长公主道:“娘,没错啊,我没认错。”
若初时在座的诸人?都?还认为康乐县主仅是?寻回了先帝所赐的玉佩,现在均渐渐回过神来。
明惠寺不就是?康乐县主当年?产女之地?吗?
难道……
众人?思维发散,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侧帐里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觉、还在拿糕点泄愤的许宜人?。如果那位掌柜娘子是?县主亲女,那么这位就应当是?冒牌的。
然而?,许宜人?的眉眼五官都?与许国公十分?俏似,一看便?知是?亲父女,这又说不通了。
两行泪水从康乐县主眼角花落,坠落在衣襟上?,她颤抖着声音道:“当年?我将这枚玉佩放在了刚刚出?生的女儿的襁褓之中,只是?当日?明惠寺突发火灾,我与女儿分?开了一阵,一片混乱之后,这枚玉佩便?不见了踪影。当时,我便?觉有异,果然如此啊。”
此时此刻,在康乐县主心中已经?为她从前厌恶许宜人?、以及许宜人?从来与她不亲找到了理由
本就不是?亲生的,何来亲近可言。
张月盈在一旁看着这般混乱的场景,暗叹传闻中的真假千金竟然又被她赶上?了,她这运气啊……
“县……主……”康乐县主一番讲述,柳南汐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她满脸惶恐,努力镇定道,“民女不可能是?您的女儿。”
“玉佩为证,什么都?对上?了,怎么不是?!”康乐县主吼道。
闹出?的动静之大, ? 终于惊动了许宜人?,她本就愤懑,乍闻康乐县主此言,像个炮仗一样冲进主帐,将端着托盘的丫鬟撞得人?仰马翻,汝窑酒壶在地?上?摔得粉碎。
“啪”
许宜人?冲到柳南汐面前,伸手将人?推倒在地?,猛地?一巴掌扇过去。
“你个市井出?身的小贱货,不知是?哪里的人?,拿着块不知所未的玉佩,竟敢来冒充我的身份,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许宜人?压在柳南汐身上?,一手扯着她的头发,一手继续想要扇她耳光。柳南汐自小长在市井,并非孱弱无力之人?,双臂掴住许宜人的身子,将她往外推了推,终于有了喘息之地?,捂着胸口,喘起气来。
许宜人?瞧着她,顿时一股无名邪火涌上?心头,抓起一块碎瓷片,朝柳南汐脸上划去。柳南汐躲避虽还算及时,但脸上?一阵刺痛,抬手一抹,指尖沾上?了点点血迹,细密的血珠正从她左脸颊的一道两寸长的伤口渗出。伤口不算深,但被她白皙的肤色一衬,格外打眼。
“简直是?疯了!把她给我拉开!”大长公主猛拍桌案,中气十足。
两个嬷嬷并几个丫鬟将许宜人拖拽到一边,许宜人?本人?也呆愣住了,呆呆地?盯着手心沾血的碎瓷片。
康乐县主起身,去查看柳南汐的伤口,满眼心疼,“马上?请大夫过来。你疼不疼?”
许宜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歇斯底里地?控诉道:“整整十七年?,你就没养过我一天!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与你不亲!这会?儿,一个贱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你就认她做了女儿,不过是?县主你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找得借口罢了!”
康乐县主懒得理许宜人?,拿着手绢欲替柳南汐擦拭伤口,却被柳南汐直接偏头避过,康乐县主的手停在了半空。
柳南汐顾不上?流血的伤口,摁下对许宜人?的愤慨,继续说道:“许姑娘说得在理,县主仅凭一块玉佩认人?实在过于草率。民女虽为孤儿,但还是?知道生母是?何人?,养母便?是?亲手从生母手中将民女接过。故而?,民女不会?是?您的女儿,今日?种种只是?误会?而?已。”
“怎么会?呢?”康乐县主的手蓦地?垂落,喃喃自语,失了精神。
许宜人?狠狠剜了柳南汐一眼,思忖这人?虽还算有自知之明,但等过了今日?,自己决不会?放过她。
“先把县主扶起来。”大长公主一边吩咐,一边再问柳南汐,“那你的生母姓甚名谁?”
柳南汐道:“民女不知,但养母曾经?告知十七年?前,她拉货途经?明惠寺附近,遇见了一个穿着僧袍的妇人?,妇人?怀抱稚子,身上?都?是?烧焦的味道,半边头发都?被火撩去,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养母将人?救起,连夜送至京城的医馆,奈何还是?晚了,回天乏术。妇人?也就是?民女的生母浑浑噩噩临终之际,将民女托付给了养母。”
大长公主问:“你养母可还在世?”
“去岁隆冬,含笑?而?逝。”柳南汐回答。
这下,是?真是?假,彻底死无对证了。
康乐县主忿忿道:“你养母她一面之词,如何当的真?”
柳南汐叙述得有理有据:“养母将生母尸骨葬在了京郊的荒山,每年?清明都?会?带民女前去洒扫祭奠。临终前,更是?再三嘱咐民女莫忘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