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长?兴伯拱手恭敬地?向楚太夫人?揖了一礼,屋内的烛火轻晃,映在他瞳仁里?,满是威胁。
“叔父何必威胁祖母?”
张月盈慢慢从黄花梨彩绘八仙人?物屏风后走出来,少女目光炯炯,樱唇轻启:
“我答应了就是。”
第28章 赐婚 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张月盈躲在屏风后面的时?候, 听到外头的声响,特别是长兴伯的言论时?,起初是有些惊讶的。她?脑袋恍惚, 咬着嘴唇, 努力凝神想?了片刻,明白长兴伯这是担心婚事不成得?罪太后,把她?推出来?顶锅, 毕竟论起身份, 她?比张月芬还要更名正言顺一些。
出了差错, 他又不是有心的,还极尽所能给出了最?妥善的处置方?法?来?弥补。这般恭顺, 若皇家再计较,便是有不仁之嫌了。
真?真?是好盘算!
怕是这个计策伊始, 她?就被算计了进去。
就算牛不乐意喝水, 他们也会强摁着牛头。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还是头一回。
至于嫁给四皇子,张月盈叹了口?气, 静下心默默盘算了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四皇子无论相貌气质都极为出挑,说?起来?更像是她?去占了人家便宜。皇子妃是正一品的品秩,地位尊崇, 国朝上下除了皇帝太后, 可让她?屈膝者寥寥无几?。而体弱多病这一点,在旁人看?来?是短处,她?却不觉如此。身体不行,意多味着早早被排除到了储位之争外,不会沾染上是非, 而日后的新君为了彰显自己的仁爱,也会对这个病弱的兄弟也要多加抚慰。
至于早死的可能,事先说?明她?没有咒人家的意思,按旧例,四皇子故去后,皇子府的家产便会落入她?手。她?学学宗室中的前?辈们如平王太妃,养几?个俊俏的小郎君也没有人会管。
升官!发财!死老?公!
前?世?网上形容最?爽的三件事,她?一下就占麻了。
屏风外,长兴伯步步紧逼,张月盈纵是知晓祖母心有丘壑,私底下也有盘算,也是担心。既想?清楚了,她?便走了出去。
蓝衣少女姿态蹁跹,双颊带着醒后不久的红晕,一双眼眸清澈透亮,语气坚定又冷然。
长兴伯望着她?,心里涌现出一股复杂感?觉,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襁褓婴儿已长成了俏似故人的模样。
张月盈抬眼扫过面前?几?人,继续道:“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其一,祖母年高岁长,伯府需以她?为尊,以她?先,一点儿忤逆胁迫都不能有。祖母想?住伯府就住伯府,想?住别院就住别院。”
长兴伯答道:“百善孝为先,这是自然。”
“其二,既是四姐姐惹下的祸事,我要她?亲自来?向我叩首道谢。”
长兴伯还未有所反应,小冯氏呛声道:“本就是意外,你四姐姐也是受害, ? 你怎可如此羞辱于她?!”
张月盈敛了唇角弧度,紧盯着小冯氏:“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诸位心中应当有数。”
作为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她?就不信张月芬不知道长兴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那么受益者来?向她?道个谢,怎么就不理?所应当呢?
长兴伯止住小冯氏,他早就做好了张月盈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如今仅是芬姐弯一弯腰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彻底敲实了。
他道:“盈姐以身解伯府困顿,有恩当谢,才是应有之理?。”
张月盈朱唇微启:“这其三……我要城西甜水巷的那座祖宅和铺子,还有京郊东山的那座田庄。”
“甜水巷的宅子乃是祖产,岂有给你个小姑娘的道理?。”小冯氏只?觉张月盈分外得?寸进尺,东山庄山林良田加起来?有五百亩,是她?预备给张月芬的陪嫁。
“叔父、婶母不答应也无妨。”小冯氏尚未喘口?气,张月盈便话锋一转,耍起了无赖,“那我就不必去顶这个锅了,更别想?着用强。衙门报官,当街拦车,敲承天?门外的登闻鼓,乃至日后嫁入皇室当面向陛下娘娘陈情,禀明你们的盘算。我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要降罪也降不到我头上,至于叔父婶母如何,我就管不了了。只?要我心不甘情不愿,日久天?长,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诸位可要想?好了,是要花钱买个日后清净,还是鱼死网破?”
话音方?落,小冯氏面上仍有不甘,大冯氏推了推长兴伯,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长兴伯波澜不惊,点了点头道:“皆依你所言。”
甜水巷的祖宅是长兴伯府最?初发迹时?的宅子,共有五进,位置极佳,就这样舍出去,长兴伯还是有些肉疼。但不过一点钱财而已,纠结这个做甚,只?要想?,日后还怕没有更多的宅子庄子吗?
“那便多谢叔父了。”张月盈眉眼弯弯,笑意灿烂得?似从眼中满出来?,“春燕姐姐!拿纸笔过来!总要留个白纸黑字的凭证。”
免得?有人赖账。
长兴伯的脸终于有些挂不住,但前?面都九十九步都走了,岂有卡在这最?后一步上的。他在契纸上签了名,盖了印着他名字的私印,忙不迭带着两个夫人离了山海居。他得马上写了折子递进宫里,不论成与不成,这事都算了了。
眼见着长兴伯出了山海居的大门,张月盈长长吐出一口?气,“啪”地坐在了楚太夫人旁边的椅子上,喃喃道:“总算是走了。”
侧头抬眼,却见楚太夫人似有忧虑地看?着她?,鬓边的头发比回京前更花白了少许。
“盈姐,你啊”耳边传来?楚太夫人沉重的叹息。
张月盈将斟好的茶推到楚太夫人面前?,语气讨好:“祖母您先喝杯茶消消火气。”
楚太夫人的神情更凝重了:“什么时?候醒了?”
“叔父他们刚来?的时?候。”张月盈自顾自捧着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说?了那么多话,喉咙都快干死了。”
“都听到了?”
“那是自然。您忘了我平日最?喜欢做什么?耳朵好着呢。”
“然后就把自己卖了?”
张月盈起身,和楚太夫人挤到一张椅子里,揽着楚太夫人:“祖母,我和叔父讨价还价的时?候,可怕您一不高兴,就直接打断了。但您却什么都没说?。”
楚太夫人拂过少女发顶,乌黑的头发柔顺光亮,她?忽然想?起张月盈儿时?因为挑食头发有段时?间都是枯黄枯黄的,如今已经变了样子。
“你大了,该有自己的主意了。”须臾,楚太夫人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