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鸡犬不留,分明是?在灭口。

仔细想想就是那一桩生意招来的。

许自新从水里出来?,寻了?个破庙待着,发了?好几日的高热,险些丢了性命。隔了好几个月,他才敢扮成乞丐进城偷偷打听到了?消息,那日领头的除了淮州团练使还有长兴伯。

趁着夜色,他从铁匠铺里偷了?一把大砍刀,拎着一路去往京城,想要?报仇。人刚到京城,窝在长?兴伯府门外了?几天,就被楚太夫人的人拦下,好说歹说,送到了?江南的一处庄子上。

“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人证,而我的手里还有件物证。”许自新从脖颈上拽下一枚荷包,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扉,“我虽没读过几本书,但有个习惯,只?要?做生意?必然?要?留下凭据。没想到吧,这东西我还好好留着呢。”

刑部尚书接过凭借查看,纸页已经?干枯变黄,仿佛一碰即碎,上面写了?:“北冥寨许平可以此凭据自张域处兑得白银五千两。”

如果名字还能勉强称是?同名同姓,但右下角赫然?印着长?兴伯的私印,这个可造不了?假。

刑部尚书小?心翼翼将证物放在内侍所捧的托盘上,对皇帝道:“启禀陛下,臣也已看过,应该就是?长?兴伯的私印。至于确认,还需拿回部里,等田老勘验过,才能下最终结果。”

田老乃是?刑部专门辨别字迹、印章和?油墨的小?吏,已在行当里做了?近四十年,几乎从未出过错。

皇帝点点头,开口:“长?兴伯,你可还有什么?辩驳?”

长?兴伯明白自己决不能承认,否则他就彻底完蛋了?,于是?矢口否认:“微臣可从来?没签过这种东西,就算这页纸上的私印是?真?的,也定是?旁人偷拿了?微臣的印章, ? 要?栽赃陷害微臣。”

“叔父这是?第?几回否认了??”张月盈冷笑两声,蓦地嘲讽道,“这后?面可还有四个人,莫不是?他们每说什么?,叔父就否认一次?”

这一回,张月盈可算将自己在长?兴伯和?旁人眼里的形象颠覆了?彻底,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缄默无声的襄王妃口齿竟这般伶俐。长?兴伯本人更是?被怼得气血翻涌,连吸了?好几口气都?觉得胸口憋闷。

紧接着,长?兴伯府薛小?娘生前的丫鬟翠柳言明旧主之死乃是?因为替长?兴伯收捡书房时,无意?间看到了?与淮州之事有关的信件,这才被长?兴伯掐死在了?书房中。翠柳收敛尸身时,从薛小?娘的紧握的拳头里发现?了?她临死前撕下信件一角,偷偷藏到了?如今。

再然?后?是?十七年前淮州衙门的两个账房,当年被人卖到了?矿上做苦役,幸亏楚太夫人找人把他们捞了?出来?,不然?早埋进矿坑里了?。

因着登闻鼓响,这一日的大朝会轰轰烈烈地开了?三个时辰,直接开过了?饭点,朝上的官员早已被饿得饥肠辘辘。直到未时,皇帝轻描淡写地下旨将长?兴伯关进了?刑部天牢,再由刑部彻查事情始末。

当然?,秉着避嫌的原则,沈鸿影不得参与其中。

说到此时,皇帝颇具深意?地瞄了?张月盈和?沈鸿影这夫妻俩一眼,眼神里含着警告。

张月盈低头摩挲着左手腕上的芙蓉玉镯,心道:该防的可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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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大黄伯书房中的一盏上好的汝窑茶盏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小?黄伯焦急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二弟啊,你走来?走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大黄伯端着茶盏,慢慢啄着碧螺春。

这碧螺春可是?去年末苏州新进贡的贡品,因他爱喝,黄淑妃特意?从宫里拨了?些赏赐给哥哥。

看着自家大哥这般悠闲模样,小?黄伯焦急道:“大哥你还喝什么?茶?咱家都?快要?事到临头了?。可别忘了?……”

“你慌什么??”大黄伯搁了?茶盏,抬眸白了?自家弟弟一眼,“要?镇定,别自乱阵脚。人家如今告得是?长?兴伯,证人证物直指的也是?长?兴伯,跟你没有半点儿干系。我若是?你,便好好想想当年还有哪些尾没扫干净。如果还有,就想个法子全推到长?兴伯身上去,免得被牵连出去。”

小?黄伯思量了?片刻,眸光一亮,左手往脖子中间比了?一道,压低声音说:“有明晃晃的教训在前,只?有不能开口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张域给做了?。”

大黄伯双眉微皱,都?不知?道该说这个弟弟什么?为好,捞钱的时候倒是?利落,每到关键时候就会做出些蠢事来?。

鸿禧三年,淮州秋汛,小?黄伯怕被查出来?是?他贪墨公款、以次充好导致堤坝决口,和?长?兴伯合伙把张垣摁进河里淹死,可谓是?蠢的不能再蠢。大黄伯都?怀疑是?自家这个弟弟被长?兴伯忽悠瘸了?,做了?人家袭爵的刀。

当时,最明智的做法是?直接从手底下找一个替罪羊,拖到张垣回京,以当时陛下对淑妃妹妹的爱宠,他必不会有事,也不至于时隔多年爆个大雷出来?。

大黄伯道:“你杀人倒杀得爽快!可曾想过要?是?杀不到该怎么?办?”

第112章 隐瞒不报 似襄王妃这般能狠下心将这个……

“别跟我说什?么杀不到就再杀一次的蠢话。”大黄伯冷冷瞪了小?黄伯一眼, 语气森然,“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怕是张域还没死,你派去?的那些废物就全被当场逮住了。”

小?黄伯脸色一白, 嘴唇动了动, 终究没敢辩驳:“大哥说的是。”

大黄伯见他心有不甘,叹了口气,谁让这家伙是自?个儿的弟弟, 认命地继续剖析道:“你给我仔细想想, 为什?么偏偏就今日那些与淮州有关的人就跳了出来。”

“襄王妃。”小?黄伯一点就通。

这位王妃比起?另外两位妯娌, 在宗室之中低调多了,可用脑子认真想一想, 不论威远伯府、许国公府、皇甫将军出事的时候,她都旁观在侧, 或深或浅都有所插手?, 常常会让人忽略过去?罢了。能把手?底下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那玉颜斋和凝波会馆的生意光看着就令人眼馋,襄王妃怎会简单。

也就只有她能把这些人拧在一块儿。

大黄伯颔首说道:“你既然知晓这一点, 就应该明?白今日之事乃是襄王和襄王妃一手?主导,特别是襄王妃,张域杀得可是她爹。襄王妃必然早就知晓,若是要报仇, 不论在长兴伯府里面下毒还是其他法?子也好, 张域早就能见了阎王。”

而这般大张旗鼓将事实广而告之,长兴伯完蛋了,他的子嗣也没有资格袭爵,爵位就此断绝,长兴伯府也算是彻底毁了。

这是要让张域活生生地受折磨啊。

世人无不在乎家族兴衰, 似襄王妃这般能狠下心将这个娘家连根拔起?的凤毛麟角,这可是个狠人。

自?家弟弟敢去?坏她的事,成不成得了先不说,要是露出了马脚,让她和襄王一路查上来,下一次要弃的就不止是张域,而是自?家弟弟了。

小?黄伯偷觑了觑自?家大哥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还请大哥指点,弟弟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你同张域不是结了亲家吗?”大黄伯说。

小?黄伯回嘴:“长兴伯府如今这般状况,幺娘还嫁过去?做甚?”

幺娘虽是庶出,但也是他的女儿,当初也是看在张怀仁已是举人,前途可期的份上,他才肯许嫁女儿。

小?黄伯现在只盼张怀仁识趣些,自?个儿退了婚,幺娘的名?声也不会受损。

大黄伯道:“别这副表情看着我。我也是做伯府的,哪里会看着我们黄家姑娘去?受罪。你只需拿着这层关系去?长兴伯府安抚一二,借机拿捏了他的家人便是。只要张域还想活命,本就不敢供了你出来。再如此一来,他就算真昏了头,也只能死死闭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