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告诉她:既然戚照砚是诚心实意地与你做君臣,那便做君臣好了?。
另一个却告诉她:这个呆子、木头,接下来几日都不要见他好了?。
两阵声音各有各的理由,一直在她耳边争论不休,一直到了?天快明的时候,她才没了?意识,以?至于春和早上来唤她起身的时候,她还有些昏昏沉沉。
春和看着她眼底一片乌青,神色恹恹,也顾不得要呈递给?她的东西,“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奴婢着人去?请太?医来?”
荀远微撑着头,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让自己的神智暂时恢复了?清明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撑着精神道:“无碍,没有睡好罢了?,”她说着留意到了?春和手中捏着的东西,隔空指了?指,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春和虽担心荀远微的身体,但也只能先顺着荀远微,将手中的那本请柬双手呈递到她面?前:“是襄国公府上送来的请柬。”
“宇文复?”荀远微蹙了?蹙眉,一边从春和手中接过请柬。
“殿下此?前说,若是襄国公府上有消息,必要择先呈递。”
荀远微翻开那封请柬,看了?眼,在手中晃了?晃,又还给春和:“宇文复主动给我写请柬,还真是一件稀奇事儿。”
春和曾经听闻过长公主殿下和宇文复之间的一些恩怨荀远微当年率军平定天下的时候,和宇文复玩了一手调虎离山、釜底抽薪,当时她不过十七岁,宇文复却已经是久征沙场的大将,不免被荀远微落了面子,败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因而她一时也拿捏不清楚荀远微的意思,遂出声问道:“那殿下,您还要不要应这道请柬?”
荀远微站起身来,一边示意春和伺候她梳洗,一边道:“要,当然要去?。”
春和看着她盥洗完后,从一边的婢女手中的托盘中取过帕子,递到她,“那可需奴婢去?准备一些贺礼?”
荀远微点了?点头,“宇文复的独子宇文宣和他的青梅竹马要成亲了?,你去?府库中挑几样拿得出手的,别致一些的礼物备好便是。”
春和应下。
宇文宣成亲当日,荀远微一早便到了?襄国公府。
宇文复和他的娘子携手等?在门口,恭迎着宾客,在看到荀远微的车辇出现在门口时,神色微变。
他的娘子留意到了?他神色中的不对劲,便问道:“这是谁的车辇,郎君怎么……”
宇文复看向她,说:“文穆长公主?。”
他话音刚落,荀远微便已经在春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宇文复走上前去?,和她行了?个叉手礼,道:“当真没想到,今日最先来的,会?是长公主?殿下。”
荀远微看着他,笑道:“襄国公这可是头一次给?我下请柬呢,我又怎好不重视?”
宇文复有些尴尬地牵了?牵唇角,又转头和他的娘子嘱咐了?两句:“我招待下殿下,这里?先交由娘子你操持一下,若是忙不过来,便叫人将宣儿喊出来。”
他说完便稍稍侧过身,将荀远微请入府中。
春和没有跟着荀远微进去?,而是招呼下人将备好的礼物从车上取下,和宇文夫人做交接的事情。
她虽是荀远微身边的婢女,但实则是领了?长公主?府长史的差事,算是有官阶在身的,此?时又代表了?长公主?,代表了?天家,宇文夫人自然是不敢有半分?怠慢的。
宇文复直接将荀远微请去?了?书房,让宅中的下人上了?茶水便招呼人退下了?。
“殿下来这么早,不妨开诚布公?”
宇文复在前朝的时候便是常年征战沙场,素来性格直率,素来不喜欢和那些世家勾心斗角,加上他手中又有兵权,即使素日里?和长安的各大世家不太?合得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也没有同荀远微多做纠缠。
荀远微笑道:“几年不见,宇文使君,还真是如从前一样,只是这开诚布公相谈的事情,不应当是由你提起么?”
宇文复喝了?口茶,“那臣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太?后娘娘前段时间将内子传至宫中,说是给?她赐生辰礼,但用意只怕不简单,殿下又特意将犬子调回?长安,臣并不信这只是无心之举。”
“太?后娘娘关切官眷,我调令郎回?长安,也只是正常的官职调动,若是有私心,恐怕门下省的审议也不会?过,”她刻意停了?停,观察着宇文复的表情,话锋一转,“不过春狩将至,本宫,也是希望我摄政的第?一年,不要在这件事上出差错。”
两杯茶水下去?,宇文复已经听懂了?荀远微的意思。
这摆明了?是在拉拢他,他虽然没有参与进最近的案子里?去?,却也多多少?少?听说了?这位长公主?和崔氏、郑氏之间的交锋。
天家和世家之间本就靠着四府十二卫之间不同的分?属勉强维持着平衡,荀远微这么做的意思也不难猜,无非是想渐次削弱世家,将实权慢慢收拢在自己手中。
权力产生地位,地位同时维持权力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宇文复看着荀远微,眯了?眯眼:“先帝开科举,慢慢在朝中渗透自己的亲信,殿下延续又开制科,若是再将兵权慢慢握住,那用不了?多久,财权也会?回?到天家手中,是也不是?”
荀远微不意外他会?直接提出来,并不否认。
“不过臣本身也不属于那些世家,加上犬子被调回?长安一事,说多说少?也算是欠了?殿下一个人情的。”
话已至此?,荀远微知晓了?宇文复这是暂时偏向了?她这边,也不问到底,起身道:“那我便先恭贺令郎了?。”
宇文复会?意地点了?点头,也起身:“殿下请。”
荀远微也没想到快到宾客席上的时候,会?遇到许久不见的卢峤。
她才和卢峤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另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与卢峤回?身看去?,正是戚照砚。
第46章 斟新酒 “殿下不喜欢么?”
戚照砚难得不在官服之?外穿素白色的衣衫, 铜青色的襕衫更让他周身添上了?如松如玉之?气,与荀远微今日所着的缥碧色裙衫一深一浅,更为相衬。一双帽翅垂在他脑后, 显得更为温和,在看向荀远微的时候, 他眼底似乎藏着一江春水。
太府寺本就执掌财税之?事, 卢峤虽之?前?被?外放出去做了?两年的观察使, 但此前?在长安时,毕竟是在刑狱上做事,现下刚接手, 又?碰上开春,镇日里?劳形于案牍, 就差被?各州上来的账本活埋了?,说是废寝忘食全然不为过, 便也就没有时间专门去见荀远微了?。
好不容易碰上宇文宣和卢氏女成婚, 他作为女方的主事人, 这才能在襄国公府上见到荀远微,却没想?到还没和荀远微说上一句话,便被?戚照砚抢了?先。
他心中自然是愤懑不平的。
但再不情?愿,碍于情?面,他还是要和戚照砚打个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