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影被渐渐拉长。
荀远微说着说着或许是困了,也撑着下颔在榻前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幕,是他从前未敢设想过的。
可惜,关于他的许多事?,他还无法说与荀远微听。
戚照砚轻声叹气,缓缓起身,想着将远微抱到榻上,只是才坐起身,手还未落到远微身上,远微却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声音有些?迷迷糊糊:“你起来?做什么??”
戚照砚顿时心虚,像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一般,“臣,找点?水喝。”
荀远微意识并未完全?清醒过来?,也未曾多问,只说:“茶壶里的凉了,我让府上长随烧好给你送过来?,”说着起身,“我不?多留了,你也早些?休息。”
戚照砚只能收回自己的手,看着荀远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他意识清醒,思绪纷乱。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并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他方才没有和荀远微说清自己猜测的崔延祚的底牌是什么?,远微也没有问。
戚照砚想起今日?一早在大理寺自己被审讯的场面来?。
他如三年前一样被挂在刑架上,三年前旁边坐着的人是卢峤,三年后,旁边坐着的人是杨绩。
他看不?清杨绩的神色,但?通过语气判断,应当是分外自得的。
“其实你同我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左右是你多受点?罪,你以为殿下真得会偏袒你吗?她连着几日?没有来?大理寺,我递上去的奏章没有一封发?还回来?的,殿下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摆明是不?想管这件事?。”
戚照砚听着他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夜荀远微眼?眶含泪说出的那句:“你真令我失望。”
以及她扬下来?的巴掌。
这时,有个小吏进来?和杨绩说了句什么?。
杨绩便道:“再和你说一句吧,就在刚刚,殿下已经?将管控在南省的那群学子放了回去,你还看不?清局面吗?”
杨绩看到的只有这些?,戚照砚看到的,却是崔延祚的图穷匕见。
他在狱中的几日?,反复思量崔延祚的全?盘计划,最终将目标落在了王贺和那个小吏身上。
逼着尚书?省的学子闹,必然是崔延祚在后面推波助澜,而他这个目的达到,下一个目标便是,杀人灭口。
此?时京郊的山上披着一层凉薄的月色,正月初,积雪还有大半未曾消融。
王贺钻进了密林之中,躲在一棵树干粗大的柏树后面,环着自己的双膝,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片林子足够密,地形也足够复杂,那么?多的人进来?,反倒容易迷路,他还能争取到活的机会。
直到天色微明,戚照砚才因为困倦,合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睡多久,便被外面的说话声搅扰地醒了过来?。
人声隔着木门传进来?,不?是很清晰,但?他也能分辨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听闻殿下昨日?亲临大理寺?”
这是卢峤的声音。
荀远微应道:“嗯,于皋翻供了,杨绩拿不?清楚轻重,我去看看。”
戚照砚眯了眯眼?,从榻上坐起身,将自己的衣带扯松了些?,露出脖颈来?,又捡起荀远微睡着时掉落在屋内的那条披帛,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殿下,这披帛……”他刻意将披帛对?着远微和卢峤的方向晃了晃。
第32章 惊波澜 黑心汤圆戚照砚。
听到戚照砚的声音的时候, 荀远微是有些惊讶的。
此时不过辰时刚过,她醒得早是因为昨日廷英殿积攒了一堆事务等着她处理,但她没想到戚照砚尚在伤病之中, 此时竟也醒了。
她一边转身,一边随口问道?:“怎么醒得这般早?”
戚照砚轻笑了声, “毕竟殿下不在身边, 也确实难以酣睡。”
荀远微最开始没有看到被他稍稍扯开的衣领, 目光只停留在了他手里捏着的披帛上,便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我昨夜不过玩笑之辞,你莫不是真打算赔我一条披帛?”
戚照砚面上笑意不改, 也应了荀远微这句:“殿下昨夜才说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便着急与照砚划清界限么?”
当着卢峤的面,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直接说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意无意地咬重了“昨夜”两个?字, 像是生怕旁人听不出别的意思一样。
卢峤站在一旁, 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往甚是自?在的对白,笑意不免在脸上僵住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被戚照砚抢了先:“说来也是臣不好,昨夜让殿下受累了,还扯坏了殿下的披帛。”
他说着做出一副颇是自?责的表情?,垂下眼来。
荀远微在他说话间?, 目光才挪到他的衣衫上,瞧见他只着着一件中衣, 不由得往他这边走了两步,“怎得穿得这么单薄,若是再着凉了就麻烦了。”
戚照砚没有立即应这一句, 他留意到荀远微的声音稍稍有些哑,想来是昨夜与他闲谈自?己幼年时的事情?,说了太多话,醒来后?便直接去自?己寝殿歇着了。
他任凭着迎面吹过来的风将自?己的衣摆吹得朝上扬起,只道?:“不要紧,反倒是殿下嗓子听着有些哑,还望殿下切切珍重。”
他说着侧首,以荀远微看不到的角度朝着卢峤勾了勾唇。
卢峤分明知道?戚照砚这是在挑衅自?己,但他还是不由得将目光落在荀远微的背影上。
他先前还听说贡举考生作弊东窗事发当晚,长公?主殿下在南省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当着几?位重臣和诸多学?子的面对戚照砚动了手,后?面又将他直接下狱大理寺,连着好几?日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