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他话停在此?处,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荀远微从未想到人前清冷的戚照砚还有现在这一面,但?偏偏他又是一副以退为进的模样,她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你不要乱讲!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养面首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在她站起来?的一瞬,她却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荀远微踅身回头,戚照砚忽然又松开了她的手腕,点?了点?自己胸前渗出的血迹,“扯到伤口了,殿下。”

荀远微指了指放在一边小案上的瓷瓶和纱布,“药在那里放着。”

戚照砚没有说什么?,动作有些?艰难地起身,胸前的那片血迹便洇出了更大的一团来?,他从被子中探出自己受伤很重的那只手,中衣的袖子因着他的动作向下滑落,直接露出了胳膊上的伤痕。

荀远微到底没忍心让他自己换药。

“春和。”她朝外面扬声道。

春和在外面应声。

荀远微清了清嗓子,“那会儿请来?的郎中走了没?”

春和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有些?模糊,“郎中留了药方后便离开了,再不?离开便要宵禁了。”

荀远微蹙了蹙眉,转过身来?看着靠在榻上的戚照砚,再次坐回了榻边,探手将药瓶和纱布拿在手中,“躺下,你这样要我怎么?给你上药?”

戚照砚露出一副微不?可察的笑,顺着荀远微的话平躺了下来?,许是又牵动了伤口,他倒吸了口冷气。

荀远微想起他方才的言语,免不?了多说两句,“三年前你在大理寺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也没见你这副样子。”

戚照砚嗓音温醇,在此?寂夜,又有些?勾人:“殿下也说了,那是三年前,是在大理寺,如今是在长公主府,今非昔比了啊。”

荀远微才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被子的一角来?,指尖触碰到他亵衣的一角,手腕一酸,手中捏着的药瓶差点?跟着从掌心落出去。

“殿下?”

“无碍。”

荀远微深吸了一口气,将他亵衣的衣带扯开,他的上半身便袒露在她面前。

她的指尖快速地拂过戚照砚身上留下来?的疤痕,新的与旧的交织在一起。

深深浅浅的疤痕,她自己身上也有,但?自己是因为征战沙场难免会出现意外,可戚照砚身上的,三年前是因为自己难以洞悉的真相,三年后,是为了以身入局。

这其实也并非荀远微第一次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但?心境却在悄然中发?生?了变化。

荀远微用拇指弹开瓷瓶上的木塞,将要洒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记拆他伤口的纱布。

她本?想将自己手中的药瓶放在一旁的小案上,戚照砚却已经?先她一步,抬手将她手中的小瓷瓶接过去,捏在手中。

荀远微这才取过一边的剪刀,将他身上的纱布轻轻剪开,他又适时地将药瓶递到远微的手中。

这次换药,两个人都没做言语。

荀远微从前在军中也给自己帐下的将士包扎过伤口,故而动作也甚是熟稔,不?消多久,便又在他的伤口上覆盖上纱布,重新打好结。

待将手中的药瓶放好,荀远微看着戚照砚,一时起了兴致:“我想起我上次在章少监家中叫太医为你诊伤的时候,你还叫我回避,如今怎么??”

戚照砚不?否认,“殿下今夜总是旧事?重提,还真是记仇。”

荀远微撇了撇嘴,“我若是记仇,便不?会起用你,当然,今日?也不?会在大理寺就那么?放过杨绩。”

戚照砚心中一动:不?会放过杨绩,是因为杨绩在狱中授意手底下人对?自己动了刑吗?

但?他还没有问出口,荀远微却先问他:“不?过,你说崔延祚一定会在此?次贡举中滋事?,是为了针对?你,我想不?通,他为何要针对?你?”

戚照砚垂了垂眼?。

他深知关于这件事?他暂时还不?能让荀远微知晓,一旦她知道了,以她的心性?,必然要将此?事?深究到底,但?现下并不?是查这件事?最好的时机。

他只能选择将此?事?先隐瞒下来?。

心中闪过无数的缘由,但?他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半分,只是将话题又引回荀远微身上:“大约,是知晓了殿下待臣甚是亲近,但?又不?好正面与殿下分庭抗礼,所以将矛头对?准了臣吧。”

荀远微没有认真去听他后半句话,立刻否认道:“我什么?时候待你分外亲近了?”

很轻的一声低笑此?时便从戚照砚喉中溢出:“可是殿下既将臣带入了公主府,方才又亲自为臣换了药,那会儿还说要臣以身相许,殿下竟如此?朝令夕改,不?负责么??”

荀远微忽然意识到戚照砚这或许是在套自己的话,便道:“你还真是能言善辩,到底是周冶教出来?的学生?。”

提到周冶,戚照砚的眸色便黯淡了些?。

但?他借着眨眼?的瞬间将眼?底的神色尽数敛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殿下和周尚书?,有过过节?”

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以周冶生?前的官职吏部尚书?相称。

他没有尊称“周公”,也没有说“臣的老师”,就好像这个人从来?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荀远微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见他稍许复杂的神色。

但?提到周冶,她便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了,于是慢慢和戚照砚说起自己少年时写成《哀江山赋》的时候,父亲拿去请周冶品评,被周冶拒绝评价的事?情,一时没有留意,又扯到了自己还是闺阁女娘,还没有提剑上战场时的事?情。

戚照砚躺在榻上,静静地听着荀远微说着自己的少年琐事?,竟也不?觉得无聊和乏味,而是时不?时地应上一句,或有时轻笑一声。

他忽然觉得,此?时的荀远微和他认知中的,又不?大一样了。

世人认知中的荀远微,是那个纵横沙场、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是能让满朝文武大臣对?着她临朝摄政不?敢当面说半个“不?”字的长公主,仿佛她生?来?就是自带荣华与尊贵。

但?此?时灯影如豆下的荀远微,说起自己的少时之事?,其实也和寻常的女娘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