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皇帝荀祯同他道:“朕冲龄践祚,朝堂内外都虎视眈眈,如今的大燕也正是用人之际,然选官取仕这条路自前朝起便一直被各大世家所把控,霸府的设置更是让寒门平民几乎彻底断了青云路,若非父皇开设科举贡举取士,只怕大燕还会重蹈前朝之覆辙,继续让其他的世家大族把控朝纲。”

戚照砚站在殿中,对着荀祯长长一揖,应了声:“陛下圣明。”

在小皇帝刚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荀祯想要说什么了,无非是和那位长公主所说的一样的事情。

荀祯许是见他恭敬,难得没有反驳自己,于是起身,匆匆绕过那张几乎到他胸前的桌子,走下台阶,立在戚照砚面前。

戚照砚自然不能让皇帝仰视他,于是立刻跪在地上。

荀祯扶了扶他的手臂,虽然没有扶动,但还是说:“朕幼时启蒙的时候,父皇便拿过戚卿的文章给朕看过,朕如今阅尽满朝,竟也未发现几个真正的饱学之士,故而想请戚卿来主持开年后的贡举,做到真正不偏不倚,为国选才。”

戚照砚一时心事重重。

荀祯看着他不应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他出事的时候,荀祯虽然只有七岁,但也听了不少他的事情,后面他虽然被派去秘书省修史了,但父皇也总是会拿他的文章来教自己,而今自己的姑姑,文穆长公主也向自己举荐这个人,让荀祯更想见一见他了。

荀祯深吸了一口气,平声道:“朕不想让父皇和姑姑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断送在朕手里。”

戚照砚稍稍抬眼。

若说前面荀祯那些故作老成的话可能是有人教的,但最后面这句,一定是他内心深处的愿望。

其实若是小皇帝和长公主执意让他主持这次贡举,他也只能遵旨,但他看得出来,无论是谁,都想让他认认真真地做此事,好好为大燕选一批有才华的士子。

戚照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问荀远微:“殿下难道就不怕自己看错人?”

荀远微回答地很是坚定,“我从不会看错人。”

她这句话尾音稍稍上扬,语气中隐隐有几分自得,分明置身于雪絮纷飞的深冬,却可以让人从她眸中看到明媚的春天。

戚照砚蹙了蹙眉,因为他看着荀远微,忽然想到了先帝力排众议将弱冠之年的他选入门下省担任要职的时候。

那时年轻的先帝和如今的荀远微,又何其相似?

他揽了揽袖子,本想和荀远微说些什么,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抹朱红色的身影,于是出口便成了:“殿下,宫门就要下钥了。”

荀远微没有强留。

她知晓,若想让戚照砚真正为自己所用,须得让他心甘情愿才好,更何况,他心中必然还记挂着三年前的事情。

戚照砚转身便朝反方向去了,荀远微一踅身,瞧见了朝自己走来的人。

卢峤甫一看到荀远微的身影,便快步朝这边走来。

说来这还是荀远微回京后,他第一次见到。

他走到荀远微跟前,拱了拱手,寒暄道:“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长公主殿下。”

荀远微应了声,垂眼看了下他腰上挂着的小银鱼,随口问了句:“三年不见,这是升官了?”

卢峤难得见远微这般关注自己,一时欣喜,连着方才和户部那些老油条扯皮的怨气都消散了些,“殿下慧眼,殿下离京后臣去地方上历练了两年,上个月刚刚回京,被先帝擢升作了太府寺少卿。”

卢峤其实长了荀远微五岁,但一见着她,却总是按捺不住心性的。

反倒是荀远微瞧着更为沉稳些。

她看着那身被卢峤穿得板正的朱红色官服,欣赏地夸了句:“不错。”

卢峤心下更是喜悦,也忽略了先前站在荀远微面前的那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同僚,问了句:“看殿下的方向,是要从兴安门出宫么?”

荀远微的长公主府就在靠近皇城的永兴坊,自兴安门出宫步行一刻钟便可以到,若是乘坐马车,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她又是长公主,自然不需要通传勘验便可以直接入内宫,反而不会和那些外臣一样绕过太极宫出了朱雀门再回府。

荀远微点头。

卢峤便道:“恰巧臣也要出宫,不知可否有幸和殿下一道?”

荀远微并没有拒绝。

走在宫道上,远微看着始终落后她半步的卢峤,问了句:“若我记得不错,卢少卿今年似乎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二十八,殿下还记得。”

荀远微压了压自己被风吹起来的大氅,说:“这个年纪了,还未曾娶妻生子,满朝也没两个人了。”

还有一个,是戚照砚。

她回眸看了眼卢峤,以半玩笑的语气说:“你如今也都是正四品的太府寺少卿了,仕途走的顺,又有范阳卢氏这层出身在,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娘子也并非难事,再拖上几年,只怕昔日的同窗的子女都要成亲了。”

卢峤的眸色暗了暗,但看向荀远微的时候,又将神色收敛了,只说:“殿下不也未曾婚嫁么?”

他这话中隐隐藏了些试探的意思。

荀远微收回了目光,抬眼看着重重叠叠的宫阙,长叹了声:“我若只是个寻常公主,或许早已招驸马,但现下大燕在风雨飘摇中,我又哪里有心思去留意儿女私情呢?”

更何况,一旦尚公主,就要放弃仕途,这大燕的世家公子,稍微有些才学的,谁肯放弃这个机会,从此只专心侍奉她呢?她后面回北疆武州的时候,又真得会放下京中的一切和她走吗?

这些事,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卢峤却道:“卢峤一直在殿下身边。”

远微没有应他这句,将话题牵引到了政事上:“最近户部是不是在和太府寺对今年各道各州的账?”

卢峤也知趣地没有继续,只说:“是,臣正是为着河北道的账去的户部。”

“河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