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棋手抚摸着手柄的头部,年?纪大了,走路不太利索,他让人定制了一把手杖,可能是常年?要与这根手杖作伴,后来他又让人补了一颗珠子在手柄那里。每次握着手柄,手心总能与那珠子紧握相连,时间长了,那珠子也越发?圆润平滑。
同时,那种掌握珠子的感觉,也让他有种年?轻时候掌握大权的快感。
这个时候,面带微笑的人反倒成?了他,他说:“这两年?你让我不痛快多少?次了,我这算什?么??”
楼淮说:“您真?是老了,为了什?么?都拿捏在手里,不惜搬出我那废物父亲的私生子,您真?是可笑。”
楼观棋语调平静:“只?要身上留着楼家的血,私不私生子不重要,法律层面上,私生子还?能参与财产继承。”
听到这话,楼淮的眼睛里顿时充满寒意:“您当年?跟我母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我可是将那天你说的话听进去了,”楼观棋笑得慈祥,“你说得对,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也得跟着学会融会贯通。”
楼淮没说话。
而同样?在实时听着这番对话的应缇却震惊住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楼淮的父亲竟然还?有一个私生子,而外界关于楼家的很多八卦里,也从未说过这一点。
她知道楼淮的父母感情不是很好?。
父亲常年?住在江南一带,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而母亲则是事业狂魔,每次一些新闻频道里,她总能看到他的母亲,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她以为是夫妻俩志向不同,却不曾想?,原来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
还?未待她多想?,这时楼观棋又说:“现?在你是觉得你自己一时的快乐重要?还?是你母亲蒙羞更无?关紧要些?”
楼淮知道自己的爷爷做事不择手段,但下作到了这种地步,还?真?的出乎他意料,他说:“您这是非要逼我做个抉择?”
楼观棋冷冷说:“我没逼过你,当年?你出国读书,自己创业,后来回国和家里对着干,包括你非要带那么?个人在身边养着,甚至两年?前你为了她二话不说拂了沈家的面,我都从没说过你什?么?。因为你才二十来岁,男人最风华正茂、又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那种你想?要拥有,随时可以拥有的心情,我太懂了。所以我处处放任你,给了你最大的自由?,可你好?像自由?过了头,真?觉得自己到了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地步。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在帮你认清作为楼家的孩子,原本应该走的路是什?么?样?子的。”
对此,楼淮冷冷一笑。
楼观棋说:“当年?你父亲都不能顽抗到底,最后还?不是乖乖娶了你母亲,至于那个女人和孩子,只?能作为不被承认的存在,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呢?”
楼淮说:“您不用一遍遍提醒我,造成?我父母如今这种悲剧人生的始作俑者是您。”
“我说了,你要想?重复你父亲的老路,你可以放弃如今的一切,去娶你想?娶的人。”
楼淮眯起眼睛,眼神布满危险。
楼观棋太熟悉这种感觉,他说:“你不舍得,那就好?好?听话,按照我给你选的既定道路往下走,至于那个女孩,你想?玩玩扔掉,还?是养在外面,我没有任何意见,你未来的妻子也不会有任何反对声音。”他稍作停顿,语重心长地说,“女人在权力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多年?以后,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楼淮冷笑一声。
楼观棋又说:“我很奇怪,温昭哪点比不上那个女孩子?样?貌、才学、能力,哪点不是最好?的?”
楼淮说:“没兴趣。”
“那就对她有兴趣了?”他顿了下,慢慢道来,“我倒是很好?奇,你对那个女人的兴趣能到几时?”
前面那些对话,应缇听得三三两两,楼观棋说的那些话她基本都能猜到个大概,因此那些话里的讽刺和轻蔑,她听了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要是老爷子真?看得起她,能心平气和地看待她,才叫她意外。
可听了这么?多,直到刚刚这句,她才被挑起十二分精神。
比起前面那些谁都知道的老掉牙的道理,应缇觉得后面这句话才是她最想?听的,也是楼观棋费心将她安排到这里的意义。
这话问得太是恰到好?处,同样?问出了应缇长达五年?的困惑。
楼淮对她的兴趣能维持多久?
而且更进一步的,楼淮对她,到底是兴趣居多,还?是爱意更重?
她不知道,甚至还?想?着在不久的将来,她要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论一番。
如今,老爷子倒是替她把这个问题提前了。
那端的办公室传来一阵沉寂,就在应缇觉得这个问题,会困扰楼淮很久,不料下一秒倒是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
他说:“您在怕什?么??”
听到这句简短的反问,应缇顿时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她握紧手,心在砰砰跳跃着,浑身血液在快速翻涌。
这种感觉极是熟悉,每每遇到事情的紧要关头时,她一紧张就如此。
紧张是源于内心深层处的恐惧。
她在恐惧。
恐惧接下来的对话。
另一边的办公室。
今晚这么?久以来,楼观棋第一次感到疑惑:“什?么?意思?”
楼淮淡淡笑着:“您在怕什?么?,怕我会对她认真?到底?”
此话一出,楼观棋震惊,但又有种果然如此的先知先觉。
他一向看好?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耽溺于情情爱爱的。
能把爱情看得比前途名利重的,只?会是废物。
而应缇在听到这话后,那股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忽的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悲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