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欢快地叫了一声,跑到门边,撞上来人的腿。陈慕元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露露,你怎么跑这里来啦?”
他抱起小狗,摸了摸它蓬乱的头。
孟航站在阳台里,冷冰冰地说:“我问你,你拍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陈慕元眨了眨眼睛。
“想你的时候就看啊。”
孟航被他一句话气得发笑:“你想我就看那些个东西?我也是人,我没有隐私吗?”
陈慕元置若罔闻,把小狗放进走廊,转身走进盥洗室,跟在自己家似的自在。没过片刻,隔壁就响起淋浴的声响。
孟航摸出手机,急忙给大哥发消息。
怎么上我屋里来了?
回复很快就来了,消息提示跳了跳。
小元之前回来看爸妈,本来就一直住你房间。再说,人家又不是客人,真能让他睡客房?
孟航走到衣柜前面,拉开一看,果然有几件衣服不是他的尺寸,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原来这种悄然的入侵是全方面的,犹如暗地里滋长的苔藓,一不留神就蔓延到了家里面。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到客房去住的可能性,打开房门往外看去。宠物狗已经跑下楼,乔晚榕正抱着它在一楼看电视剧,屏幕里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正在雨中纠缠,说一些什么我爱你你不爱我的台词。她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半会不会去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掩上门,寒心地躺到床的边缘,只感到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想了想也别无他法,只能把浴袍的腰带再拉紧点。
隐约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孟航焦灼地心想,早知道就不把狗撵出去,让它在里面陪陪自己也好。
他盯着天花板,听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是迈进了房间。
陈慕元在另一边的床沿坐下,伸手调整壁灯的光线。
“……为什么不回去?”他垂下眼睛,专心地看着孟航,“我从你大哥那里听说,你换了住的地方。”
孟航心中一顿暗骂,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摁住突突直跳的额角。耳边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床的另一半微微沉了下去。
“现在我连跟你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陈慕元的声音变轻了,带着沙哑,“再怎么求你都没用,是不是?”
这个神经病倒还演上瘾了,孟航闭上眼睛,心里犯怵,硬着头皮说:“你他妈要么睡,要么滚,再啰嗦一句试试看。”
半天没等到回应,他的心刚放下一点,正准备酝酿睡意,陈慕元蛇一样冷冰冰的双手就环了过来,紧紧将他的腰身箍住。
孟航早有警惕,立即将他的手拽开。然而这双手看似纤细又修长,力气却大得离谱。
他三番两次没能挣脱开,终于忍耐不住内心的火气,脸色微微变了,嗓音也凌厉了起来:“别碰我!”
陈慕元颇为平淡地笑了一声。在亲朋好友面前装出来的温柔和示弱,伴随这声冷淡的轻笑一并瓦解。他那与生俱来的恶劣,又一次在黑暗里亮出沾血的獠牙。
“怎么了,会所里的少爷小姐都能碰你,我碰不了你?”
“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孟航反唇相讥,“一样出来卖的货色,读了个大学高级点,要不然老子会浪费钱养你这么多年?”
“伯父睡在隔壁呢,”陈慕元柔声提醒,“你骂我,我不介意,声音总要控制一点的。”
“你滚远点,见不着你不就省得骂你?”孟航皱着眉,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了些,“房子写在你名下,那是你的房,我回去干嘛?”
本来预想到的争吵没有发生,也许是分居月余让情绪冷静了下去。他的感情就像爆发过的死火山,只留下了一片废墟,即便真睡在一张床上,要是什么都不做,倒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陈慕元收紧手臂,轻柔的吐息飘拂在他的颈侧,听起来甚至还有点委屈。
“你就这么讨厌我?”
掌心隔着单薄的浴袍,紧紧贴附在腰身上。孟航怎么也扯不开那双狗皮膏药似的手,反倒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他竖起手指,指着陈慕元,咬牙切齿:“你今天要是敢动手动脚,我早晚安排人弄死你。”
耳畔听到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那个清凌凌的声音表示道:“不会的,我还想给伯母伯母留个好印象,要是把你弄受伤,那就不巧了。”
孟航愣了一愣,回味过来,脸色变了又变。然而腰被搂得严严实实,手脚伸展不开,就是踹几脚也不痛不痒。
以前没觉得这小子这么的不要脸,没想到从国外回来以后,简直是性情大变,随时随地耍流氓。
过量饮酒的后果不可忽视,他既心情暴躁,又累得不行,破罐子破摔地说:“要不嫌热你就抱着吧。”
在并不完全的黑暗中,他瞥见陈慕元的表情。时隔数年,这个人的面容还跟初见时别无二致,如白雪塑成的人偶一般精致,眼睫忽闪忽闪。多么浑然天成的美丽。
曾有一位外国影评家称赞这双眼睛为“东方玉石”,孟航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也是爱上了这双眼睛,深邃得仿佛流淌过一整个春天。
可惜,这个人的本质,就像新雪之下的淤泥,再如何也无法仅靠皮囊粉饰。
这个念头,只不过在他疲惫的脑海中轻轻划过,很快就遁入了黑暗的虚无里。
保姆把早餐端了上来,餐桌上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孟鸿祯一边喝早茶一边看新 忘 ? 憂 ? 艸 ? 付 ? 曊 ? 整 ? 理 ? 闻,乔婉榕喂露露吃罐头,孟焱坐在对面慢悠悠地喝粥,一派其乐融融。
过一会儿,楼梯上面传来脚步声。孟航睡眼惺忪地走下来,哐里哐当拉开椅子坐下,双腿架得老长,不小心还踢了孟焱一脚。
他睡得不好,心情也差,满脸的戾气。昨晚就那样睡着了,结果睡得腰酸背痛,浑身不爽。
杨姨把他的那一份餐端过来。孟航往嘴里塞了两口,粥里放的是干贝和排骨,眼看杨姨还没走,他顺嘴评价道:“还行,这挺好吃的。”
孟焱目视前方,突然说:“今天的早饭是小元做的。”
这一口饭含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孟航放下勺子,抓了抓乱翘的头发,眉弓不高兴地一挑。
乔婉榕说:“这做的又不是毒药,有什么不能吃的?人小元特地一大早起来做饭,做完才赶着去拍戏呢。”
孟航冷哼一声:“谁管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拍他那个破戏,压根都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