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昭就没那?么好运了,也不知?道左相是没看到他还是忘了他,他一摔摔了个屁股墩,眼一闭就惨叫一声,凳子上?的小徒弟这才发现身后来了人?,忙跳下凳子过?来询问秦子昭伤势。
宋吟也准备去问的,但他刚站稳,余光就发现了小房间里的兰濯池,他放开陆卿尘的袖子,转身便?朝那?间房里走过?去。
问兰濯池的话不好被外人?听,宋吟进?去时顺带也关上?了门?,没注意到陆卿尘的眼神。
兰濯池听见关门?声,睨眸过?来看了看于胶怜,看了片刻,他垂眼重新看向手中的木雕,语气稀松平常地问:“左相冒着大雨也要来接陛下,陛下和左相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情谊深厚的关系。”
宋吟脸上?表情一顿,有点不敢置信,他都什么还没说,兰濯池怎么还反过?来质问他了?
“我和左相关系一直很要好,轮不到你操心,”宋吟见兰濯池太阳穴鼓跳地继续垂着眼,上?手抢走他的木雕放到桌子上?,“你为什么一直不抬头看我,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兰濯池听到这话呵笑一声,他瞥于胶怜一眼,低头再次拿起木雕:“我做了什么,我怎么没印象,陛下不如直接告诉我,不然陛下来我这撒脾气,我听不懂,也不知?道往哪方面哄。”
宋吟又抢过?他的木雕,带了点气地放桌上?,他牙齿咬在唇上?,咬了咬还是没直接点明:“你自己明白,非要我明说?”
兰濯池被抢了两次木雕,终于抬起眼直直看向于胶怜,他垂眸自上?而?下地走近几步,但下一刻就被于胶怜防贼一般把他往后推了推。
兰濯池目光瞬间难看起来,于胶怜到底是太不把他放眼里,还是拿准了他现在动不了他一根手指,所以三番两次惹火。
兰濯池的身体?白皙修长,不是一碰就碎的白豆腐小皇帝能比的,那?推人?的力气就好比掰手腕时摸了摸他的手,但他脸色依旧差,他隔着几步路看于胶怜:“陛下是说我在陛下睡着的时候,塞进?陛下大腿里放了一晚上?的事?”
宋吟原本料定兰濯池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但兰濯池突然就这么直直白白挑明了,他一下变成了呆瓜。
他强装自然:“别说这些。”
兰濯池面无表情:“一会?让我说,一会?不让我说,就像昨晚明明被塞的是我,大出?水的却是陛下。”
宋吟恨不得耳朵此?刻失聪:“都说了不要说。”
兰濯池布料里的又撑起来,张牙舞爪丑态百出?地出?现在宋吟眼中,他点点下颚:“好,那?就回答陛下的问题,是陛下没有有始有终,招了我又把我扔一边,我被陛下玩得心力憔悴,讨要一点我该有的好处,陛下觉得过?分吗?”
宋吟抓着衣摆嗯嗯吾吾:“我招你的时候你不理我,我不想要你了,你就不能对我做这事。”
兰濯池冷脸:“我进?去了吗。”
什么进?不进?的,宋吟头昏昏,感觉跟不上?兰濯池的脑回路,他抬眼看兰濯池,兰濯池的神情已经不知?何?时变了样,近似癫狂,他忍着紊乱的呼吸:“我最后问一遍,陛下这几天是想玩手段控制我,还是真的不想要我,对我没有感情?”
他想知?道这个界限。
但那?明明是很明显的答案,就连于胶怜初期也是为了找到称心的玩伴才找上?兰濯池的,宋吟含糊说:“我们不会?有感情,你有你的义庄,我有我的皇宫,如果不是最近有事要常出?来查,我一年都不会?出?来几回……”
兰濯池闭眼,手中的木雕被他紧紧攥出?了木屑,他脖侧的青管在跃动,声音却很平静地打断:“陛下回吧,再晚雨要下更大。”
宋吟一被打断就忘了来时的目的,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内心还很茫然,只会?顺着说:“哦哦,我确实要回了,左相还在等我。”
咔哒,兰濯池把木雕放在桌子上?,表情冷然地转身去拉门?。
宋吟看着他手里的门?,抿抿唇在原地站了一小会?,抬脚走出?了房间。兰濯池在后方看着他走到陆卿尘旁边,似是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旁边那?畏畏缩缩的瘦猴一起走了。
他们出?了义庄,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兰濯池垂眼,他把门?关上?,重新走回到桌边拿起木雕刻,小刀在他手中像是活物,游刃有余顺着纹路滑下去,没半柱香时间又雕出?了一把刀在上?面。
亥时二刻,兰濯池雕完最后一个,出?门?灭了义庄里的最后一盏灯,沿着屋檐回到自己的屋中。
屋内还残存着一些香气,于胶怜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被褥也拽着角落拉平了,那?张床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邋遢的地方,兰濯池坐到床边,把整齐的场景破坏。
他弯腰把炭火盆重新点燃,然后偏眸看向手中还没放回柜子里的小刀,像被刀鞘抵住了喉咙一点点往里顶,不会?致死?,却很受折磨。
于胶怜大多时候都呆楞,但话没说错。
他在奴隶贩子手底下煎熬长成人?,没有父爱,没有母爱,但于胶怜长在皇宫,所有人?都在给他爱,他缺的东西于胶怜嫌多。
他没及冠之前想要什么都要自己拿双手争取,没长开之前有些女相,所以沈少聿他哥来挑奴隶时他第一个被奴隶贩子推出?去被挑选,没想到八字正好合,而?他回去冲喜以后,没多久人?就死?了,他生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活得很滑稽。
但于胶怜不一样,他被先皇捧着长大,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有人?挑好了刺放到他手上?,他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在考虑明天怎么活的时候,于胶怜在考虑明天怎么玩,他出?门?忍着恶心捞尸的时候,于胶怜在观舞赏画。
他们的家世,身份,地位,所见所闻,手握的筹码和资本,每一个都天差地别。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于胶怜不出?宫,他们连最后一点联系也没有。
他凭什么认为靠一副皮囊会?吸引住于胶怜?
于胶怜或许会?被短暂迷住,围着他转个不停,但不会?真为他停留。
兰濯池颈侧的青筋恐怖地在跳,照于胶怜的绝情程度,刚才那?一面说不准是最后一面。
……
去义庄之前因为生着气,没感觉有多冷,这回出?了门?心头没了火只剩下茫然,宋吟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
秦子昭看着穿得那?么厚走路都不太方便?却连打几个喷嚏的皇上?,心想皇上?比自己还要身子弱,他有些忧愁地说:“马车不好进?来,停在了外面,陛下只能走快一些,去车上?拿汤婆子暖一暖。”
宋吟嘴硬:“我没事,也不是很冷,不用担心。”
陆卿尘偏头往后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将近亥时的义庄黑乎乎的全是鬼影,灯笼里照出?来的光也不是很亮,头顶的雨噼里啪啦打在伞骨上?,有好几次宋吟都觉得手里的伞要被打散了。
他拉住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又把手快速缩回到袖子里,完全不像是不冷的样子,他又走了几步,忍不住张唇呼出?一口热气,冷得身体?都要发抖了。
宋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念起沈少聿,想念那?火炉子一样的体?温,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瞄到了前面,陆卿尘的手上?。
陆卿尘和沈少聿差不多高,手也差不多大,差不多宽。
那?应该身上?也是差不多一样烫的……
宋吟垂着一对长睫,手往前捞了一下,即将要碰到陆卿尘修长的手掌时,陆卿尘抬起手臂让他扑了个空,无波无澜地问:“陛下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