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所有反应都是本能。祝淼没有躲，而是将李子延整个儿罩在了自己怀里，试图用肉身为他抵挡伤害，哪怕这极有可能是徒劳。

但攻击没有落在他身上。

祝淼回头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只丑陋但威慑力十足的巨蜥，那双漆黑的瞳孔盯着他们，一动不动。很快祝淼就意识到，这只精神体在看的不是他，而是李子延。

灰网缠在巨蜥身上，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了老旧电视机的图像，巨蜥的身影开始扭曲、模糊，随后时隐时现，祝淼知道，这是精神体和主人即将断开联系的信号。

在这个房间中，能放出精神体救他们的人，只有可能是林皓。

巨蜥和灰网同时消失，祝淼看到了仍然站在门边没有走近的林皓。他一开始只是站着，几秒之后，他踉跄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那具发福的身体倒了下去，与地上的血污融为一体，再没有爬起来。

终于赶到的柯秦海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作家想說的話：】

让我们恭喜林长官自此下线

番外3是李子延主场

第43章 | 43 无能为力（视频/彩蛋

第三军是最后追上雇佣兵的。

他们遇袭的时间最晚，距离又最远，行动上慢了一拍也是情有可原。为了定位雇佣兵主飞船的位置，他们始终跟在小飞船后面，不近不远，直到主飞船被扫描探测到，才一口气提速，把小飞船变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追踪的同时，宴戈也和祝淼取得了联系。他们和联盟的合作是箭在弦上，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也要解救严博，而且祝淼说联盟那边的几个人质也被雇佣兵劫走了。

之前祝淼隐瞒了虞知乐也在休眠舱内的事实，第三军这边理所当然地以为虞知乐目前还在联盟，被劫走的是转运小队的那几个队员。

不久前祝淼先一步接近雇佣兵之后就没了动静。他们内部商量了一下，最终由宴戈留守军舰，柯秦海带队解救人质，洛楠青和林柚薇时刻保持备战状态，如果柯秦海那边出现紧急情况，就由他补上。

他们探测到了联盟的飞船，停在一边，宴戈想了想，把军舰停到了另一边，如果等一下雇佣兵想要逃跑，他们还能从两面包抄。

不过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实在有些奇怪，无论是这片星海还是雇佣兵的飞船本身，都太过平静了，丝毫没有战斗的征兆，祝淼那边始终没有回话，让宴戈有种莫名的不安。

柯秦海遇上了联盟留在外面看守的那一半人马，应该是祝淼提前嘱咐过，他们看到帝国军并没有阻挠，不过也仅仅是没有阻挠罢了，态度并不算好，只当他们不存在，排在最末位的小兵看到柯秦海，甚至还翻了个白眼，不过柯秦海并没有注意到他就是了。

两方人马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互相敌视才是常态，此刻的握手言和也只是暂时性的而已，心态转换不过来也没什么可责怪的，况且柯秦海现在也没工夫和他们计较这些。他一靠近这里，就感受到了一股混乱的精神力。牵扯其中的人至少有十几个，且全是哨兵，像是把那些哨兵全部扔进了一个斗兽场，在没有任何规则的情况下让他们自相残杀一样。

这股精神力乱流的浓度并不高，也已经不太活跃，这意味着不管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们来晚一步，也不知道先抵达的祝淼那边怎么样了。

柯秦海加快脚步，循着这股精神力一路往飞船内部走去。越是靠近事发地，他的眉头皱得越紧，他现在可以确定，就在不久前，雇佣兵内部发生了不明原因的集体暴走。他目前最担心的是严博，这位研究员上了年纪，且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暴走的哨兵面前，别说反击或者逃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可现场的情况却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在他推开门之前，他就发现里面有两股哨兵的精神力正在交锋，其中一股混乱无序，操纵者显然已经意识不清，而另一股虽然仍维持着形态，却明显输了一截不要命的气势，两相对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但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就算柯秦海已经下意识地放出了自己的游隼，也还是没能赶上。

他前脚推开门，后脚就有个人倒在了他面前，正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柯秦海看到他的脸时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个人真的是林皓。

但林皓不是被关在联盟主星舰的监狱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什么在战斗、是和谁在战斗？说到底，这个鬼地方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入目之处尽是人体的碎片，其粗暴野蛮程度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唯一一个还有人样的就是跪坐在正中间的祝淼，但不知为何，他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能看的出来，林皓刚才的举动是为了保护祝淼。可是林皓保护祝淼干嘛？这种拼上命来的姿态和这个油嘴滑舌的高官很难画上等号，要不是因为发现祝淼怀里还抱着个人，柯秦海都要怀疑林皓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他和林皓之间没有私交，但生在元帅家庭，信息渠道总比别人要多上一些。所以哪怕李子延只在军部工作了一天就被林皓金屋藏娇，他也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再结合之前关于李子延可能是联盟派遣到帝国的间谍的猜测，与眼下情况一合，祝淼怀中青年的身份便也不难猜了。

大概是李子延被雇佣兵俘虏，看着情况多半还受了点折磨，然后这二人差点被攻击的时候，林皓救下了他们。

尽管还是有些怪异，因为柯秦海可不觉得，能把虞知乐拐走的林皓会是什么痴情种。不过这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打探，让他更加在意的是眼下的处境。

与眼中只剩下李子延的祝淼不同，柯秦海在尸体堆中找到了严博，还有转运小队那几个成员。其实也不需要他找，因为这几个人实在太过明显了。就像是在一片乱葬岗里划出了几个安全区，那几个人所躺的地方，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仿佛那些暴走的哨兵刻意避开了他们似的。

这些人里只有严博的额角上带了血，但柯秦海蹲下身观察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伤。血渍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溅到了别人的血，更像是……伤口消失了。

有能力让伤口在短时间内消失的人，柯秦海只知道一个。

柯秦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因为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别的细节，例如天花板上垂下的绳子表明，曾经有不止一个人被绑在这里。如果其中一个是李子延，那其他人是谁？他走到祝淼面前：“虞知乐在哪里？”

应该和林皓一样，被关在安全的联盟监狱的虞知乐，在哪里？

祝淼抬起头，实话实说道：“他也被带过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虞知乐并不在这里。柯秦海低下头，看向了被祝淼抱在怀里的李子延，这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以及虞知乐现在在哪里的人。

柯秦海不由分说地将手伸向李子延，不过他的动作落空了。祝淼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抱着李子延站起身向后撤了一步。他很清楚李子延目前的状态回答不了任何问题，他也不可能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柯秦海逼问。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柯少将，请注意你对受害者的态度。”

他没有说李子延遭遇了什么。可是在动作间，他披在李子延身上的衣服稍稍滑落了一点，柯秦海看到了对方雪白的肩头，还有露在外面的小腿，这让他的动作硬生生止在了半空中。

如果说李子延被……那么身为向导的虞知乐，岂不是……？

一股无从宣泄的暴躁和焦虑席卷全身，但现在决计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柯秦海硬压下自己的情绪，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开始思考如何得知虞知乐的去向。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飞船都会配备监控，但如何获得调取监控的权限是个问题。柯秦海转动视线，余光却突然看到一只断臂，不过他注意到的不是手臂本身，而是手腕上的那个腕表。

腕表是有录像功能的。

他面不改色地摘下了断臂上的腕表，用对方的手指解锁，然后就把那截手臂扔到了一边。

里面果然保存着几段录像，看时间，是录制于三个小时前的。

第一段视频被点开的时候，在场的三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调到最大音量的视频里突然传出一声努力压抑的痛吟，祝淼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李子延先是整个人僵住了，然后抖得更加厉害，止不住地往他怀里钻。

柯秦海关掉了声音，和祝淼对视一眼。祝淼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内容了，他恨得牙痒，却只能拍着李子延的背，温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

他第一次觉得语言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