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抚顶,不外如是。
“姜却,你是好孩子,是沧澜山后辈的榜样。输赢皆是常事,切不可因此与同门生了龃龉,”谢情淡淡瞥了眼一侧垮着脸的季微星,“可明白?”
姜却恭顺垂首,身侧的手无声颤抖:“弟子明白。”
季微星眼都看红了,不情不愿扬起笑容:“师尊说的是。”
谢情微微颔首,收回手,“你去吧。”
“弟子告退,”姜却抿起唇,摸了摸温凉触感尤在的眉心,抬眸却见那人负手而立不再看他,能将问剑台下所有剑修望入眼底,默默转身走到问剑台那棵枯树下,停在谢明远身后。
“你是不是觉得,输了还能得到他的安慰,也还不错?”谢明远轻轻笑了笑。
姜却沉默不语。
“你尽管输,来日沧澜山首席被季微星纳入囊中,只会让他愈发觉得,当初不收你入门是正确的选择,”谢明远温声说着,远远看着倒像是在安慰徒弟,“从今日起,你只是季微星的磨刀石,不再是他眼中无可替代的沧澜山大弟子。”
姜却冷冷道:“当初难道不是师尊刻意试探,谁知试探不成,反倒真让剑尊收了徒么?”
谢明远眼尾勾起笑纹,偏头看他,语气愈发温和,“自已没本事,反倒怪起我来了?”
杀机无声涌动,姜却丝毫不惧,面容冰冷,“我与师尊,不过半斤八两。若师尊有本事,也不会需要靠自已的徒弟去讨自已师兄欢心。”
“往年大比结束,师尊是如何领着我去云顶峰见他,却只顾自已说话不顾弟子,师尊都忘了么?”
谢情常年闭关,出关便是下山去镇压妖魔,不喜与人寒暄,云顶峰更是设下禁制,谁也不可擅闯。即便是谢明远,有时见上一面都需百年,唯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比后,魁首须受剑尊指教,谢明远自可领着人去云顶峰叨扰一番。
姜却不过是他用来讨好师兄的工具。
而谢明远,亦不过是姜却靠近心中神明的第二选择,从未被他当做真正的师尊,也从未真正教过他什么。
外人口中称赞的师徒情谊,不过是他们这桩交易的遮羞布。
可谁也不曾想,谢情竟真的收徒了。
甚至对这个徒弟还算不错,否则今日季微星绝不可能赢。
姜却抬眸望向台上,那人白衣而立,身侧却多了一道紧紧跟随的黑色身影。
……
待最后一个剑修打碎雪人爬出剑界,天色已明,远处云端被镀上一层清霞光。
谢情拂去肩头堆积的霜色,御剑回了云顶峰。
“师尊……”
谢情推门的手顿住,扭头望向庭院里站着的人。
“往年大比都只有魁首可得师尊指教,可今年,除了我所有人都……”季微星顺势跪在台阶上,双手扒住师尊的衣摆,低声道,“这不公平,我才是师尊的正经徒弟。”
“无情道者,不喜不悲,看淡生死,”谢情眸光渐冷,居高临下俯视他,“你的无情道,修到犬腹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季微星抱住他的小腿,垂着脑袋喃喃道,“我好怕师尊被他们抢走。”
“师尊,我只有你。”
谢情拧眉,用剑柄抬起他的脸。
只见季微星眉心浮起的莲花标记,边缘隐隐泛着浅红的光。
第22章 你这徒弟,多半是有心上人了
谢情只知邪魔歪道的念头会让莲花染黑,这浅红是何意?
“师尊?”季微星被剑柄抵着下巴,吃痛也只敢忍着,鼻尖冷香萦绕,甚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还能瞧见师尊衣领处遮了一半的红痣,窥探得久了,不知不觉便让人忘了疼。
可是怎么会有徒弟偷看师尊的红痣呢?
季微星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心头狂跳,匆忙垂下眼。
他才不会和外头那些满脑子污秽的修土一样。他对师尊,永远只会是敬仰,除此之外任何念头,都是对师尊的玷污亵渎。
“师尊,”季微星抱着那人小腿的手缓缓垂落,哑声道,“若我错了,您罚我吧。”
“怎么罚都可以。”
谢情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眉心发光的莲花印记,“你没错,只是病了。”
“明日随为师下山治病。”
季微星难得茫然眨眼,额发下漆黑眼珠微动,“可是师尊,我还未到元婴,不可下山。”
“我说可以,便可以,给你一日养伤,”谢情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敷衍安抚,“退下吧,乖徒。”
诛魔令本是由长山门掌门写在符箓上封印邪魔的符文,后来被沧澜山某任掌门研究一番,发觉此符贴在灵剑上,便只有心思纯净的无情剑修可拔出自已的灵剑,从此此符便用来检验无情道。
如今被谢情用在自已徒弟身上还是第一次,难免出现意外。
既然并非黑色,便还有救。
谢情抬眸掠过庭院中的风雪,望向远处被云雾挡去的红日。
季微星是他的徒弟,必须随他修无情道。他会尽到做师尊的责任,以免前世悲剧重演。
次日清晨,谢情带着徒弟下了山,御剑往长山门去。
长山门为符修圣地,与沧澜山、琴音宗、丹云宗同列修仙界四大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