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逢春慢 郭舜明于校春 2153 字 7个月前

我压下心中不安,劝道:「陛下现在生死未知,你在宫中一人,我如何能放心?」

她摇了摇头,眼里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太子对你万分在意,若我在宫里,还能为你拖延一二。其希就拜托姐姐了。」

其希一听这话就小声啜泣起来,思颐见气氛哀伤,也哭闹起来。

我只能小声安慰他,让其希带着他先到外面等一会儿。

自从我出宫送外祖母之后,郭舜明愈发大胆,宫里什么样的流言都有,生死不明的帝王,他的贵妃和即将继承大统的皇室储君独处一室,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想不听见都难。

「郭衢若死,郭舜明未必会为陶家翻案。」若是翻案,就等于昭告天下郭衢有错,打自己父皇的脸。

陶景姝却是笑了笑:「我自有办法,姐姐还带着思颐,不必为我多操心,我自会保重。」

我看着她的笑脸却愈发不安,我没法解释那种不安的来源,只能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狠心离开。

离开朱镜殿不久,就看到东面火光冲天,应该是侍卫点燃了火油。

我和其希都换上了宫女的衣服,纪昶和几个侍卫也换上了太监的衣服。出宫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我只好将思颐抱在怀里。

我们要从延英殿旁边的旧宫出去,一路上都是四处逃跑的宫人,谁也没心思顾及我们这一队奇怪的人。

「快跑啊!永王打进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从我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喊,然后倒在了宫道上。他的后背被刀砍出深深的一道,自肩膀到后腰,他跑过的宫道上撒了一地的血。

本来就慌乱的宫人们就像被外物惊吓的鸟儿,四处逃散。

思颐长大了不少,我抱着他有些吃力。纪昶见状,从我手里抱过思颐,护着我们往旧宫赶去。

上一次踏足旧宫是因为沈曼华与周如会偷情,再次进入这里,竟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

「永王已经打进内宫,留在外宫的人马就不会太多。出了旧宫走光庆门,仲侯爷的人会在那里接应我们。」

我点点头,走过这些废弃的宫殿,我想起被我撒满火油的玉堂殿,那里也会像旧宫的这些宫殿一样,再无人踏足。

「娘娘!前面是不是就是旧宫的出口了?」

我看见前方有一篇斑驳的宫门,宫门上有几道粗粗的锁链。

「应该是了。」

纪昶将思颐放下,带着几个侍卫走上前,用剑砍断了那几道锁链。锁链上了年头,上面早已生满了铁锈,哪里经得起刀剑一下下的砍击。

侍卫们将大门推开一人可过的缝隙,让我和其希、思颐先过去。

旧宫入口虽然偏僻,但也能看见外宫激烈交战的战场。白玉阶上的血汇聚成了小溪流,顺着石阶往下流淌,原先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堆满了尸体,还有许多残肢断臂。我立马捂住了思颐的眼睛,其希看到这样的惨状,扶着墙根呕吐不止。

风刮过,将血腥气也带到我们面前,那腐败、带着腥气的味道让我的胃翻滚,就要涌上喉间。

纪昶挡住我望向广场的视线,眉头紧锁,「姑娘不必害怕,属下必会护姑娘周全。」

我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捂着思颐的眼睛继续往前走。

光庆门就在面前,我看到仲元青身边的人,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纪昶和几个侍卫断后,我让其希先带着思颐坐上马车,准备让纪昶他们赶快跟上。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一支箭破空而来,直逼我面门。求生的本能让我侧身避开,箭镞打碎了我固定发髻玉簪,我顾不得散落的长发,躲在石雕背后。

「纪昶!你勾结叛贼!还不束手就擒?」

居然是本该在赶来途中的王隽!

「静贵妃娘娘!您被歹人胁迫,臣救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我靠着冰凉的石雕,死死地咬住嘴唇。纪昶和两个侍卫躲在另一侧的石雕之后,虽然王隽只带了一小队人马,但纪昶只有三个人。

王隽显然不知道我已将思颐送出光庆门,郭舜明想要我这个人,王隽必不会伤我性命。

纪昶看出我的想法,抹了一把汗,对我笑着说:「姑娘,属下曾经向阁老立誓,要一辈子保护姑娘。哪里有到了这还回去的道理?」

「属下会完成姑娘的心愿。」

我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我的「不要动」还未说出口,他已经带着两个侍卫杀出了石雕,直奔王隽而去。

风把话语吹散,带起一阵血雾,「姑娘快走!别回头!」

他支撑不了多久,我听见箭破空的嗖嗖声,听见刀剑砍断箭杆的声音,也听见箭头扎进血肉,闷哼的声音。

我朝着光庆门用尽全力地奔跑,明明没有多远,我却感觉跑了好久好久。风吹起我的长发,黏在我的脸上,我应该是哭了吧。

仲元青的人带我上马,把惨叫、鲜血和过去甩在身后,我想把妨碍视线的头发拨开,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19

永王之乱只持续了短短三天,就因永王被射杀而宣告终结。

我们一行人没有在汴京停留,一路向北。仲元青的手下一直和汴京保持着联系,纪昶死在了光庆门前,被打上了反贼的烙印,那个在树下告诉我想保家卫国的少年,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有他曾经传给我的书信,和夹在信纸间漠北的野花。我为他立了牌位,却也只能为他立这个牌位。

密信上说宫里的大火烧了很久,玉堂殿付之一炬。郭舜明下旨言说,我与思颐被纪昶所迫,葬身火海,请示郭衢追封我为皇后。

郭衢并未苏醒,郭舜明也明确知道我逃离了汴京,我一时竟不知道他是真的要放过我,还是有别的打算。

我们在北方一个叫礼城镇的地方落脚。北方总比南方先感受到冬天来临的味道,一路舟车劳顿,北方的寒风一吹,我就病倒了。

仲元青的人将我们安顿在镇子上后,就回京复命去了,我们买下了镇子上一座两进的宅子,打算等我病好了,再去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