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远冒名顶替沈十安这件事利刃当中知情的人并不多,核心队员跟他早就相处出感情了肯定不会往外说,李教授如果想说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也难怪他会怀疑跟他有过节的渠朔了。
渠朔面色沉凝:“我以人格发誓,当初之事我绝对没对任何人说过半个字。”
被许歌搂在怀里的童童忽然道:“他说的是真的。”
哎?
熊满山有些好奇,“童童你咋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那啥,渠队长你别在意,并没有说你是在撒谎的意思哈。”
刘方舟说:“因为童童有异能啊,她能分辨出来别人是不是撒谎。”
熊满山惊了:“……啥?!童童有异能?什么时候的事情?”
“咦,熊哥你不知道吗?童童一直有异能啊。”
熊满山懵了:“草,咱们中间只有你能看出来别人有没有异能,你又没跟大家说过,谁能知道……不是,等会儿,”熊满山环视了一圈队友们的表情,更懵了:“你们都知道啊?”
沈十安点点头:“方舟告诉我的。”
林阮:“队长告诉我的,上回实验楼面试实习生的时候还请童童帮忙审核了。”
许歌:“童童自己告诉我的。”
陶源:“我猜到的。”
得嘞,合着这么长时间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熊满山闭嘴,搂过凶凶开始自闭。被暴暴爬到腿上咬了一口。
可既然渠朔说的是真的,路修远当初冒名顶替一事不是他背后传出去的,那真正的源头到底又是谁?
第164章
找到真正散播消息的人并不难。
第二天一早, 通过李教授介绍新加入实验楼并且已通过考核期的两名实习生之一,原H市医科大沈十安同班同学的曹爽小心翼翼敲开了小书房的门:“队长,你找我有事?”
这间书房和主要用来开团体会议、众人公用的大书房不同, 是沈十安作为队长的专属办公室,闲杂人等严禁进入, 书架后设了一道暗门和隔壁的卧室连通,起卧休息都很方便。
因为比大书房小,所以也就显得哪怕趴在地毯上依旧和人差不多高的沈寻更加凶猛骇人。
曹爽下意识离沈寻远了些,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被副队长吸过血之后, 每次只要遇见他就会生出一股难以控制的恐惧感,因此动作越发拘谨。
沈十安从书桌后站起来, 请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在利刃的感觉怎么样, 还适应吗?”
曹爽半欠着身体接过水杯, 连声道谢:“很好, 林先生和棠上校都是特别博学特别厉害的人, 跟在他们后面我学到了很多。”
“那就好。”沈十安坐在沙发上又倒了一杯水, 姜黄色的毛衣袖口随着动作缩上去一小截, 露出瘦削的腕骨以及腕骨上那串墨绿色莲花佛珠。
曹爽心中有些苦涩:短短一年之前, 他跟沈十安还是平起平坐的同班同学,偶尔还能以“冰山美人”稍作调侃, 哪知道才一转眼, 就已经是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明明模样还是那个模样, 穿衣风格也没发生过多大改变, 可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和一年之前截然不同, 眼底些微的锋芒都能教人屏息凝神不敢直视。
匆匆扫了一眼之后,曹爽又将视线垂落下去。
随即不等沈十安开口,主动道:“队长今天找我来,是为了路修远的事情吗?”
“你有什么想要坦白的吗?”
曹爽捏紧了拳头,似是鼓足勇气般抬起眼睛和沈十安对视:“没错,他当初冒名顶替你的名额跟随救援队一起撤离这件事,是我说出去的。队长,病毒爆发之后,是你和那两位保镖先生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们送到了水上小礼堂,我们那七八十人才有可能活下来,要不然早就被丧尸给吃了。你对路修远有救命之恩,可他不光不感激,还趁着你不在的时候顶替了你的名额跟着救援队先跑了,救援名额就是命啊,他这跟背后捅你一刀恩将仇报到底有什么区别?队长你可千万别被他现在装模作样的架势给骗住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种人能背弃朋友第一次就能背弃朋友第二次,怎么能让人信任?怎么能和他一起战斗,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曹爽越说越激动:“他这种忘恩负义又贪生怕死的人,根本就不配加入利刃,更不配住进别羽>+西-=整墅!”
沈十安安静地等他说完,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一直等对方将满腔义愤全都发泄出来,这才道:“你之所以这么愤怒,有多少是为了我抱不平,又有多少只是因为当初那个跟着救援队一起走的不是你呢?”
曹爽一怔,尚未散尽的愤慨僵在脸上。
沈十安继续道:“我打听过,当初救援队离开小礼堂的时候,除了作为第一波救援目标的科研人员以及路修远被带走了,被迫留守在湖心岛的总共有五千多人。这五千多人足足等了半个多月才等到第二波救援,而最终成功抵达京城基地的,不到三分之一。你也说了,救援名额就是命,那么如果当初这份机会放在你面前,只要顶替我的名额就能跟着救援队一起离开,你会这么做吗?”
视线抬起来看着曹爽的眼睛:“不要在我面前撒谎。”
曹爽沉默良久,眼底有浓郁的晦暗汹涌不休。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你根本就不知道,和五千多人一起挤在湖心岛上,食物不够,水源有限,苦苦等待救援的那半个月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直直盯着沈十安:“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嫉妒他,我嫉妒为什么能跟着救援队一起走的是他不是我,那是因为我承受过被抛下的绝望,我知道留在那里到底会经受多少痛苦!凭什么痛苦的是我不是他!”
沈十安摇摇头:“你这话不公平。末世之后,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所有人都是饱经磨难才能存活到今天,你经历过痛苦,路修远同样经历过痛苦,甚至他所经历的远远超乎了你的想象。如果困守湖心岛对你来说当真那么难以忍受的话,为什么不尝试着突围呢?病毒刚爆发后丧尸的动作很慢,而且轻易就能被其他动静所吸引,当初我们八十多人都能从解剖室走到湖心岛,留下来的足有五千多人,为什么不尝试着自主寻求生路呢?”
“你将生的希望寄托在救援队身上,选择了留守等待,却又将因为这个选择而产生的苦难归根于路修远,认为是他夺走了你的机会,进而生出愤恨寻机报复。你觉得你是在主持公道,让所有人看清楚路修远的真面目,其实也不过是以正义为名行泄私愤之实罢了。”
沈十安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于私,路修远当初顶替的是我的名额,我才是受害者,不管是选择原谅还是对他恨之入骨都是我的权利,和你毫无关联。”
“于公,我是利刃队长,我录用谁、信任谁、将谁视为队友,你哪儿来的权利置喙?路修远无论资历还是团队贡献都远高于你,你又是哪儿来的胆子敢背后中伤?”
曹爽脸色倏地惨白,许久之后露出苦涩:“……我是要被赶出利刃了吗。”
沈十安沉默片刻。
然后放缓了语气:“你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但这并不代表人不能犯错,也不代表人永远不会改变。利刃要求勇敢和忠诚,同时也倡导宽容和友爱。作为同学,我选择原谅了路修远的冒名顶替,作为队长,我也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可以继续在实验楼工作,但是这件事的后遗症究竟该如何消解是你必须要解决的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请曹爽离开之后,沈十安还没来得及动作,沈寻已经黏了过来,一边用脑袋蹭他一边撒娇:“安安,你不要搬出去,我们还在一起睡好不好?”
沈十安捏了捏额角:“不好。”昨晚沈寻堵在门口死活不让他走,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硬是看了一夜,谁也没睡着觉,他现在脑子有点疼。
沈寻急得眼睛发红:“为什么不好!我都已经认过错了,连路修远曹爽这些人犯错你都能原谅,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你别生我的气了不行吗!”
沈十安叹了一声:“寻寻,我…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昨晚的意外之后,除了愤怒和羞耻,其实首先浮现在沈十安脑子里的,是一股难以明言的隐秘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