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不看他，只死死盯着唐都：“为什么……你是害怕做手术对不对？那就不做腺体手术了，生产完也不用做。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你什么也不用怕，过来嘟嘟，听话，到哥哥这里来。”

路行展圈住唐都的手更紧了。

江渡说这样的话已经相当于和他撕破脸了，不做腺体手术唐都就只能怀上他一个人的孩子，那路行展怎么办？需要继承人的路家怎么办？江渡已经通通不管了，他无异于在向路行展宣战他要唐都要孩子，不要他们俩之间扯不清的情分，推翻了他们曾经规划好的一切，也推翻他们那些生死之际模糊的心意。

并不遗憾或心痛，路行展只觉得轻松。江渡主动放弃他们之间的一切，那么恩情与负债一并清空，他再也不用畏首畏尾，这反而使他在面对有关唐都的事中可以强硬起来：“他不愿意，江渡。这是我的妻子，你没有资格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江渡始终吝啬分出心神给他，视线依旧定在唐都身上：“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吗嘟嘟？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只是为了讨好你的丈夫？有什么用呢，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好好对你了，忘了他是怎么教训你的了吗？忘了他是为什么娶你了吗？他不爱你，只会欺负你，你还怀着别的Alpha的孩子带着别人的标记留在他身边，你以为以后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路行展心下一紧，刚要反驳他，唐都自己钻出个小脑袋来开口了：“跟着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吗？你没有欺负我吗？你们有什么区别呢？”

江渡不生气，唐都想的这样明白他反而有机会说服他：“我当然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们都有宝宝了。等我们结了婚我会爱护你，Alpha被自己的omega吸引是天性，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法律也会保护你你嫁给路行展的时候难道不是向往这样的生活吗？一个疼爱你的Alpha丈夫，一个被标记后顺利生下来的宝宝。我都愿意为你和孩子放弃曾经的同??性???爱??人了，怎么会再欺负你呢？”

唐都低下头摸摸还没有鼓起来的小肚子，他很小声地说：“不是的。”

然后又抬起头来大声重复了一遍：“不是的！”

他没有向往有一个很爱他的丈夫，虽然爸爸说嘟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宝贝的omega，但是他很清楚的，两个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相爱呢？

爸爸告诉他，他的Alpha可以不爱他，但是不可以随便对待他，他是有家人保护的，也是有合法权利的联邦公民。

可是根本不是这样，爸爸为他操碎了心，不敢放他嫁到任何一个摸不清底细的Alpha家里去，家世不够好的怕别有所图，家世足够好的怕他受欺负，就这样拖啊拖，拖到路行展上门求娶，主动将唐路两家的生意迁到一起谁也不是为了赚钱，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路氏不受影响他就不能开罪唐家，是他向唐家表明的诚意，示意他绝不会亏待了人家的宝贝儿子。

可是你看，这样的小心谨慎也根本没有用，一条婚内通奸的罪名就足够唐都被拿捏住，唐家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保不住嫁到别人家还不守德行的omega不被送进训诫所，唐都又不是多么有主意的聪明宝宝，被欺负了也就被欺负了，父亲不知道，爸爸不能知道，他除了抱着自己的小猪掉掉眼泪还能做什么呢？

江渡此刻说会爱护他，和路行展上门求娶时说的话都是一个意思，有什么作用吗？唐都已经明白过来，联邦的法律号称保护omega，和omega训诫所创办时宣扬的帮助omega或许也没有太大区别。

他小时候被爸爸抱在怀里看教育小朋友防拐意识的动画片，坏人会在小朋友看得到的地方放一块香喷喷的面包或糖果，后面跟着长长的绳子，贪吃的小朋友就会被栓住，然后卖到很可怕的地方去。

要到了现在，长大了的唐都才彻底明白过来，所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因为那些给你好处的人根本没有那么善良，他们放在你面前的面包和糖果早就暗中标注了价格，之所以用送给你的方式放到你面前，是因为很明白那是你不会愿意付出的超额的代价。

唐都明白了，还是觉得很委屈很难过。他明明被爸爸教的很好，是个只吃属于自己那份的不贪吃的乖小孩，可是绳子依旧栓住了他。

忍耐

他情绪一激动起来两个Alpha就不由自主感到紧张，年龄尚小的omega不久前自己出了趟远门去医院，此时刚刚查出来怀有身孕，检查报告单谁也没有看到，不知道他的身体现在是什么状况，自然是分毫不敢轻举妄动的。

路行展扣住唐都的后颈往怀里带，顺一顺他的脊背安抚：“好，不是不是，有话慢慢说。你饿了没有？是不是一天都没有吃饭？得先吃点东西。检查报告单带回来没有？先让我看一眼，嗯？听话。”

江渡也暂时歇下去。Alpha难得感到有些愧疚，他被孩子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懵了，竟然到现在都没想起来问一句唐都难不难受害不害怕。

他是第一次做父亲，才十几岁的唐都又何尝不是呢。

路行展还在想怎么组织语言让怀里的omega放松下来，唐都刚才喊那一声时的情绪太不对了。他低下头想亲吻在他胸前埋着头的小宝贝，却发现那颗翘着小卷毛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在往下滑，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接着手上一松，像是什么捏了很久的东西被拿走了。他终于想起什么，抬了唐都的下巴起来看，果然那张小脸又圆圆鼓鼓起来，润红小嘴嘟在一起，嘬着一根很眼熟的塑料小圆棍。

是不久前他从唐都嘴里抽出来的棒棒糖，吵成这样了唐都也没忘，终于逮到机会从他手里啊呜一口叼回去。

路行展：“……只想吃糖？不想吃点别的吗。”

唐都摇摇头，很谨慎地观察了一下，确定他不打算再抢走自己的棒棒糖后，拿出腮帮子里的糖给他看：“里面有颗话梅呢！你看到没有？好好吃，我抽血的时候太勇敢了护士姐姐给我的，别人都没有呢。”

这完全是扭曲事实，真相是他卷起袖子来就开始哭，哭的真是太可怜了，护士姐姐不忍心，去隔壁儿科要了根棒棒糖来才哄住。

路行展仔细看，琥珀色的半球形糖果里的确包着磕看着就让人牙酸的话梅。他暗暗记下“话梅糖”几个关键字打算一会儿找人往家里屯些。但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小的肚子里还揣个更小的，怎么能就这样饿着？

江渡也把先前的话放下了，他刚刚看了唐都好一会儿，现在像是突然从前面那种很不江渡的状态里出来了，又勾起了和平时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好看的笑：“嘟嘟听话，想吃什么哥哥给做，怎么能把糖当饭吃呢？”

唐都含着糖看看这个Alpha，又看看那个，觉得他们像卡通片里时而大喊大叫时而故作深沉的Q版角色一样莫名其妙。

而且还没有卡通片可爱。

但他自己也从来不是会在一种情绪里呆很久的敏感孩子，爸爸说这样容易不快乐。他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把脑子里一想到就会出现奇怪味道的让他想吐的东西都用叉叉划掉，最后很坚定地说：“我要吃番茄蛋！”

江渡试图翻译：“番茄炒蛋？只吃这个吗？”

唐都点点头，追加诉求：“番茄多一点要酸酸的那种番茄，不要粉粉的那种。”

家里的番茄都是定点培育的有机优种，颜色会浅一些，但比一般的更甜更多汁，唐都平时很喜欢，有事没事就要扒开冰箱偷偷拿一个当零嘴吃，此时却一点也不想要了。

江渡很快给做好了，想着唐都的要求往里放了些番茄酱调味，他顺手又炖了锅排骨汤，怕唐都半夜再饿醒。

唐都把番茄汁浇在米饭上面，然后含着碗边很快扒了半碗饭进肚子里，他舔舔嘴角还不忘给江渡拍彩虹屁：“好次！”

路行展和江渡一人占一边捏着筷子给他喂番茄和鸡蛋，要不然唐都脸往碗里一埋是腾不出空抬头夹菜的。

路行展看着他，觉得唐都真是一点不像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小少爷。似乎一个大白馒头也能喂饱他，就算挑嘴了闹脾气了，蘸点白糖哄一哄也会开开心心抱着啃的。

等唐都吃完第二碗饭还把小碗一递示意再来一碗的时候，路行展又觉得他想错了，一个馒头是绝对喂不饱唐都的。

江渡很温柔地朝他笑，勾人的桃花妖弯起来险些晃花了omega的眼睛，然后趁着唐都愣神收走了他的小碗：“不吃了宝宝，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明天再给你做别的好不好？”

唐都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腮帮子还鼓鼓的塞了口饭，他急急咽下去，抓着江渡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哪里鼓起来了！就……就一点点，是宝宝呀，宝宝在里面才会鼓鼓的，我还没有吃饱呢！”

“它才这么大点就鼓起来啦？”江渡好笑地顺着他摸摸微微鼓起的小腹，手下柔软的触感和微凸的弧度让他的神色更加柔和了一点。

路行展被这话提醒了，他又问唐都：“你的检查报告单呢？带回来没有？”

唐都的注意力很轻易地从饭碗上移开，他扑到路行展身上去摸他的口袋，路行展还以为他钻到自己怀里来撒娇，已经准备张开胳膊抱他起来，唐都却“噌”地一下又坐回去，手上举着路行展的通讯器：“在里面呀！医院给你发信息了，他们说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让宝宝爸爸知道啦。那个给我检查的医生说还有个Alpha孕期科普手册会一起发给你的，你要好好看哦。”

路行展这才反应过来，已婚的omega身份认证是和丈夫连接在一起的，唐都独自去医院登记做检查，医院必然会向他的丈夫发送信息。

江渡也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眼神在唐都身后阴郁下来。

唐都双手抱住丈夫的手臂做起了他最擅长的事，脸蛋挨上去挤挤蹭蹭，软肉贴着路行展的肌肉嘟起来：“老公，老公会好好照顾嘟嘟和我们的宝宝的对不对？”

他的神色柔软而天真，要不是标记了他的江渡就坐在旁边，路行展险些都要相信他肚子里真的是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