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等颜静走后,梁卫东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藏刀。这把藏刀是在石河子上大学的时候买的,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刀鞘是藏银做的,上边刻满了精美的纹饰,经过空气的氧化和长久的把玩,刀鞘暗灰发亮,质感相当的棒。刀身有一尺来长,刀刃打磨得非常好,梁卫东曾用它一刀将一条黑鱼斩成两半。

梁卫东把刀收好,别在了腰带上。他拿起挂在床头的军大衣穿在了身上,又从外边在藏刀的位置摸了摸,确认看不出来,这才出门。

从家到学校十几公里的路程平时要一个小时,但是今天他却走了四个小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梁卫东今天要把夏松伟给杀了,就用这把藏刀。

在过来的路上梁卫东想象着这把刀插进夏松伟肚子里的感觉,是不是就像杀西瓜一样呢?扑哧一下,血就流了出来,真他妈的痛快!

门岗大爷认出了梁卫东,他一边开门一边感叹道,“哎哟,是梁老师啊。你现在怎么样了,是回来上课了吗?哎哟,你这还拄着拐呢。”

梁卫东笑一笑,“梁大爷,谢谢你给我开门。我今天来不是来上课了,是为了别的事。”

门岗大爷虽然也姓梁,但与梁卫东不是一个村子上的,称不上本家。颜静与夏松伟的事情梁大爷是知道的,他大概猜出了梁卫东是来干什么来了,但没想到他会把事情搞这么大。本想说几句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干咽了几口吐沫。

“那你走路慢点,这刚下过雪。”梁大爷明显是没话挑话说,这雪下了两个星期了,不过天气冷,背阳的地方雪还存着,不过都成了雪疙瘩。

梁卫东哎哎应了两声,就直奔着教学楼走过去。夏松伟的办公室在教学楼的二楼,要从最靠近西边的楼梯道上去,右手边是公共厕所,左手边是教学区域。公共厕所这一侧的墙上开了一扇大门,走过大门就是老师的办公区域。

梁卫东还没走到教学楼,就在食堂的门口撞见了夏松伟。夏松伟正在与一个音乐老师说笑着朝宿舍走,看样子是刚吃完饭。

就像准备伏击的猎手,梁卫东慢慢加快了脚步。自从受伤之后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梁卫东感觉自己的胳肢窝已经被磨出了血,拐杖每顶一下身体都钻心地疼。

音乐老师先看到了梁卫东,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夏松伟,夏松伟这才把脸转过来。这时候梁卫东已经到了跟前,面露凶相。

夏松伟作贼心虚,他情急之下将手里的饭盒打到了梁卫东的脸上,铝皮饭盒的盖子哗啦一声炸开,筷子勺子散落一地。梁卫东被打得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摔到了地上。

音乐老师吓得尖叫不止,梁卫东恨得真想一巴掌抽死她。

这时候夏松伟已经撒腿跑了,梁卫东爬起来冲到音乐老师面前,骂道,“操你妈,嚎什么嚎!”随即拄着拐杖猛追过去。

夏松伟从学校的后门逃上了山。中午的山路有些泥泞,也许是因为害怕腿软,夏松伟滑倒了好几次,脸上身上手上全是泥。夏松伟实在爬不动了,他干脆迂回着走,绕出了百十多米就开始向山下连滚带爬地逃。

山下有一条旱河,河底有一溜儿细细的冰。夏松伟顺着河堤滑下去,又沿着河道跑。河道南岸背阴的地方泥土冻得结实,夏松伟跑起来的速度明显快多了。

不远处的山包上坐着一个放羊的老头,他惊奇地看着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追逐大戏。

夏松伟再向前跑就要进到另一条更大的河系里,这条河水势较大,河面上存不住冰,河中间有几处已经被晒化出现了冰窟窿。快要跑到汇流口的时候,夏松伟才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他奋力向岸两边冲,每次都是冲到一半就滑下来,夏松伟如此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而梁卫东却紧紧地追了上来。

跑到了河口,慌乱之中夏松伟看见岸边有一棵倒下来的杨树苗,树干已经干巴了,有手腕子那么粗。夏松伟跳起来抓住树梢,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爬到一半的时候却踩到了一块雪疙瘩,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扑,将杨树苗连着烂根拔了出来,整个人又滑到了沟底。

这时候梁卫东已经将刀鞘甩掉,刀刃闪着寒光。夏松伟来不及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挥起了杨树苗,杨树苗的烂根裹挟着泥土,一齐打到了梁卫东的胳膊上,噗一声散了,杆子也断成了两截。

梁卫东被打得一个趔趄,身子歪向一边,随即就用拐杖撑住了。梁卫东稳了稳身体,把拐杖从胳肢窝里松掉,两只手握住了刀把,然后蓄力往前一扑。

夏松伟大惊失色,一个翻身滚向了冰面,哧溜一声滑出了老远。

梁卫东扑了一个空,刀被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梁卫东跪在地上把刀拔出来,随即慢慢地向夏松伟爬过去。

夏松伟脚下的冰层出现了细微的破裂声,他哆嗦着蹲下来,开始哀求,“梁老师,您是不是听谁胡说什么了?那都是别人在嚼舌根子,压根就没有的事,您不相信我,您也要相信颜老师啊。”

梁卫东不为所动,他咧着嘴抽着凉气,每爬一下都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刀尖划在冰面上发出呲呲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他觉得无比畅快。刺骨的冰冷已经侵入了他的全身,刚开始寒冷带来的疼痛这会儿竟然麻木到无法知觉了。

从受伤开始,疼痛的感觉就一直侵犯着梁卫东,他整日整夜地无法入睡,他特别害怕寒冷,但是现在寒冷却医治好了他。梁卫东感觉棒极了。

这时候夏松伟听到岸上有人在呼喊,逆着刺眼的日头,他挺起了身子。

夏建国带着几个保安和老师赶了过来,夏建国站在堤岸上高喊,“梁卫东,你想干什么?你胆子不小!你给我停下来!”

这一喊不要紧,梁卫东马上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他知道如果再慢一点,今天的计划就要泡汤了。还有两米,几乎是近在眼前了,如果梁卫东的腿没有受伤,他一跃就可以扑上去。夏松伟仗着自己的爹在学校里嚣张惯了,现在他独自面对一个腿有残疾的人,却害怕地尿了裤子,夏松伟哭喊着冲他爹招手呼救,“爸,快来救我!”

但是已经晚了,梁卫东已经近在眼前,他再向前爬了一点,对准夏松伟的胸口便刺了上去,岸上的夏建国带着一众人从堤岸上滑了下来,又全都扑倒在冰面上,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梁卫东有些恍惚,他觉得这是一众人激烈的挽歌,这些人即将见证他作为一个真正男人将要完成的壮举。

但是这一刀却刺空了,他都怪自己在刺出去的时候闭上了眼睛,真不该闭上眼睛,应该像个勇士一样直面淋漓的鲜血,直面这不公平的世界!但是他却把眼睛给闭上了,梁卫东有些懊恼,他刚想看一眼夏松伟躲到了哪里去,却突然感觉眼睛一痛,突然的黑暗瞬间将他笼罩,疼痛打了一个怔,马上就传遍了他的全身。

原来是夏松伟在慌乱之中将手里半截木杆子刺向了他,正中他的右眼。梁卫东一阵痉挛,嚎叫着蜷缩成一团。夏建国看到梁卫东被刺倒在地,凶狠地喊道,“打死他,松伟快打死他!”

夏松伟好像得到了启示,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扑到了梁卫东的身上,抓住他的手腕就反拧了过来。刀这时候已经到了夏松伟的手里,夏建国又喊了一嗓子,“扎死他,扎死他!”

夏松伟有些茫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稀里糊涂地就把刀插进了梁卫东的脖子里。鲜血喷射出来,射了夏松伟一脸,他跌跌撞撞地推开梁卫东的身体,在一片血色模糊中看到梁卫东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因为夏松伟先用木棍刺伤了梁卫东的眼睛,主观上认为他失去了再次行凶的能力,所以梁卫东的反杀构成防卫过当。但是对于强奸颜静一事,因为证据不足,而且群众的证词又相当暧昧,这件事情就有些说不清楚了。强奸一事警方最后没有进行立案。

“梁卫东死了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颜静坐在审讯室里,用手掌托住了脑袋。

“所以你就教唆文强文艺兄妹俩人为父母报仇?”

“直接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他们可是你的学生啊,你就这么狠心?”钱锋不觉提高了嗓门,“你可是人民教师!”

颜静笑了一声,点点头,“对,我是人民教师,我是一个人民教师。”

“我问你,在云城的那几起案子,你参与了吗?”

“参与了。都是我出的主意。”

“你倒是诚实。文艺杀人了吗?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

“没有其他人了,都是跟文强一起干的。文艺没有杀人。”

“文艺人呢?你还是不说?”

“不是不说。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