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当然站起来说道，“6 月 1 号的时候，李光荣伙同手下的人在唐广耀的 KTV 里打砸，事情的起因是 KTV 服务员不让李光荣带酒进场，李光荣恼羞成怒，两伙人便起了冲突。事后调查发现该服务员就是文艺。在尔后的 6 月 11 日，李光荣被杀。我们在调查监控的时候发现，2006 年 6 月 4 日下午 2 点 12 分，在幸福花园小区门口的监控里，文艺站在小区门口停了十多秒钟，最后瞥了一眼监控，离开了小区门口；6 月 6 日上午 8 点，文艺从幸福花园小区门口经过，过了三分钟，她折返回来，直接走到门卫处，跟门卫说了几句话，随后被放进小区；这一张是 6 月 11 日晚上 9 点，她在门卫室窗口站了一会儿，没跟门卫室里的人说话。从这个角度看去，光照条件正好，面部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门卫问了吗？文艺进去干什么去了？”冷局问道。

“她报了李光荣家的门牌号，说是李光荣请的家教。但是我们询问了李光荣的妻子，她表示自己没有给孩子请过家教，也不认识文艺。”

“我承认文艺的身上存在诸多疑点，但是……”李青云站起来说道。“但是李光荣案，文艺有不在场证明。”

“团伙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钱锋说道，“从当前的证据来看，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踩点。”

“会不会是文强？”韦当然扫视一圈，观察大家的反应。

“他俩同谋作案的可能性很高。但是……”钱锋摇了摇头。“目前文艺的哥哥文强下落不明。王蒙，你跟冷局汇报一下文艺和文强的情况。”

王蒙这时候站了起来。“冷局，我跟您汇报一下。文艺，2002 年从山西罗田县青平乡一中考入沈城师范大学，于 2006 年 5 月 14 日办理了休学手续。我们问了她的老师同学，他们对文艺的印象挺好的，话不多，平时也没什么社交，一直单身。”

“因为什么办的休学手续？临着毕业季了，就休学不干了？”

“说是神经衰弱，睡不好觉，跟舍友闹了矛盾，把同宿舍的人给打伤了。”

王蒙把文艺的照片递给冷局。冷局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上文艺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两条粗粗的辫子从肩膀上搭下来，落在白色的衬衫上。她面容平静，眼神中带着些许慵懒，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杀人凶手。

回答完冷局的问题，王蒙又继续说道，“文强，是文艺的双胞胎哥哥。文强在沈城医科大学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在学校里跟室友打架，致对方头骨骨裂，差点搞出人命。最后被学校劝退了。之后一直下落不明。”

冷局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当年文志诚案的时候，是留下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他们父母死后，跟着谁一起生活的呢？”

“回到了清平乡，跟着他们的小姨一起生活。”

“嗯。”冷局点了点头。“以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或许不止她一个人。现在文艺是在面上浮着的有没有这一种可能，在整个凶杀案件中，文艺或许并没有深度参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参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想找到她的杀人证据，基本上不可能了。我的建议是，把她当成一个抓手，我们要通过她，尽快把这个幕后的人拉到明面上来。”

“她肯定还有帮手。”钱锋目光如炬，“一个配合非常默契的帮手。”

这时候冷局提高了嗓门，说道，“大家还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说一说。”

汪进东托着下巴凝视着文艺的照片，说道，“我看过一本国外的刑侦小说，大意是，一个人他杀了人，如果最后必然会被警察发现的话，那他还会选择掩盖吗？他不会，他会转嫁嫌疑……”

“怎么个转嫁嫌疑法？”李青云带着阴阳怪气的口吻问道。

“很简单啊。你看，你从监控里看到了文艺，而同时期，在别的地方也有人看到了文艺。试想一下啊，你看到的文艺是一个模糊的监控截图，那就有可能只是一个长得很像文艺的人。再者，一个跟文艺认识很长时间的人，她们能够证明，文艺那天确实跟自己在一起。你们觉得，两方的说法，哪一边更有说服力？”

杜大龙做出恍然大悟状，跟着说道，“如果暴露不可避免，那就只能去直面它！如果警察在监控里发现了她，那么就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她。这样的话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就被排除嫌疑……”

听了杜大龙的话，韦当然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应该去查一查她的精神病史……依我看来，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监控底下，是一种示威行为。”

李青云不满道，“如果真如你料想的那样，警察将凶手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嫌疑，那也不可能凭空再出现一个嫌疑人吧，也就是说，真正的嫌疑人在理论上是不复存在了。但是真的会不复存在吗？肯定不会，所以警察还是会回过头来，再次盯上你……所以你所说的这些奇思妙想，根本就不成立。”自己前期对唐广耀的有罪推断被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全部推翻了，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李青云感到脸上一阵燥热，他大声说道，“这是犯罪，不是艺术创作！你们觉得她故意暴露自己，然后再洗脱嫌疑，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我完全隐藏自己不是更好？”

韦当然反驳道，“我们沿着仇杀这条思路往下走，假设作案的人就是文艺，试想一下，她除了痛恨抢走自己父亲工厂的人，她还会痛恨谁呢？她会不会认为当年警察办案不公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一定有！我觉得她就是在示威！”

李青云的脸快被气成了猪肝色。

散会之后，王蒙小跑着拉住了韦当然的胳膊。

“韦队长，想知道李队为啥老是愿意跟唐广耀较较劲吗？”说完，王蒙偷笑了一下。

“因为啥呀？”韦当然也好奇起来。

“五年前唐家三兄弟不是被人举报了嘛，抓人的时候，那个唐广耀拿着个 U 型锁伤了人不是？其实是袭警了，袭的是李队的师傅，老霍。老霍前年退休了，去海城那边给闺女带孩子。可能是海边潮，老霍头上的那个伤口，老疼。这就跟紧箍咒似的，李队一想起老霍的头疼，自己的头也跟着疼。这些年一直想找个机会对付对付唐广耀。这不……”王蒙笑了一笑，“本来就奔着唐广耀去的，你看，被你们一说，他能开心吗？”

“李队的师傅不是老万吗，怎么又变成老霍了？”

“嗯，认了俩师傅。因公牺牲了一位，这一位还不得好生照应着？”

韦当然摇了摇头，“你这也不能意气用事啊。唉！”

韦当然刚回到办公室里，突然手机响了。是郭局打来的。

“来我办公室一趟。就现在。”

到了晚上九点多，韦当然从市局回到和平县局。他瞄了一眼办公室，看到李传林还没走，便说道，“还有多少人在队里？都喊到会议室里来。”

李传林哎了一嗓子，赶紧找人去了。

韦当然坐在会议室里等着，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了。

“什么事情啊，这么晚了还把人喊来？”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不知道里头都坐着谁。待看清楚了韦当然，悄悄吐了吐舌头。

对于这个空降的专案组副组长，大家伙儿都摸不清楚他的脾气。

韦当然看了看时间，9 点 30 分整，他不再等了，开门见山道。“昨天市中心小巷里大酒店发生了爆炸，经查证是一起有预谋的炸弹袭击伤人案，目标人物是金启明。爆炸造成 7 人死亡，13 人受伤，经过技术鉴定，锁定犯罪嫌疑人是文艺。”韦当然一边说，一边把市局的侦查资料在桌子上摆开。

钱锋凑了过来，拿着一张监控截图。照片上一个身形较小的人，穿着蓝色运动装，戴着黑色棒球帽，蓝色的口罩。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笃定地说道，“百分之百是她！看来她还是没有出云城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围了过来，盯着图片上重度伪装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也捂得太严实了吧？能是她吗？”

“不知道啊，市局都认定是她了，估计没跑。”

“钱叔也说了是她。钱叔见过她本人，应该不会认错。”

……

钱锋转过头去盯着韦当然问道，“这个案子的进展如何？市局查到哪一步了？”

“郭局已经下令在各个路口设卡，汽车站火车站都安排了巡逻人员。目前还没有发现文艺的踪迹。”韦当然捏了捏眉心，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稍怔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案发当天，文艺乘坐了一辆出租车逃离了现场，我们的同志找到了出租车司机，他说文艺在西关桥西边 300 米的一个小凉亭下了车，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出租车司机跟她打照面了吗？”

“没有。她全程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