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娘们儿瞅着面生，不像咱们这一片的人啊。”另一个老头儿也嘀咕道。

“依我看，这小老太太把人家庭折腾够呛。不然谁能一命抵一命地都他妈的寻了死去啊！”

“你们都来瞧一瞧，这个桥栏杆怎么开了个门？”一个老太太生气道，“怕不是没走稳摔下去的吧？”

“哟……”有人跟着附和道，“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个小门啊？真要是一不小心，那还真不好说！”

鸭舌帽老头高声说道，“人家那是留的检修口，方便工人上下桥用的！我刚才从跟前过去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你们可别瞎猜乱讲！”

……

人群里议论纷纷，唐天正大概听出来了一个女人推着一个老太太，从这里跳下去了。

唐天正觉得没趣，转身要走，忽然看到桥下的桥墩子边上荡着一只鞋，那是一只黑底黑面的小皮鞋，掌面上缀着一朵红色的小花。某个遥远的记忆忽然击中了他，唐天正怔了一会儿这双鞋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唐天正不禁皱起了眉头。

唐天正一边想着，一边从栏杆边上退了出来。在哪里见过呢？他的脑子里还在想这个问题。突然，他想起来了，在吴爱平的脚上！对了，吴爱平之前就穿过这样一双鞋！

想到这里，唐天正打了个哆嗦。他摸出手机拨打吴爱平的手机，听筒里传出已经停机的提示音。

他不敢再想，紧跑了两步回到了车里。这时候警车到了，救护车也到了。唐天正没有停留，他踩下油门，轮胎在地上擦出尖锐的啸叫声。

唐天正回到家里，没有找到杨淑芬和吴爱平。又去了西大院吴爱平家，吴玲玲穿着只吊带裙子尖叫着让唐天正赶紧出去。

唐天正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他茫然失措地在屋里来来回回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他抓着吴玲玲的肩膀吼道，“你妈呢？你妈呢？”

吴玲玲被唐天正的样子吓坏了。她两只手搭在胸脯上，拼命地摇摇头。“我没见，我没见到她！她不是去你家了吗！”

唐天正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他的脑子里一直浮着那双绣着红色花朵的黑皮鞋，他惊恐万状，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也许在这一刻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没有杨淑芬，没有吴爱平，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的原点。

唐天正看到了厨房里的不锈钢蒸锅，伸手摸了摸，还有些余温。他揭开了盖子，里边整整齐齐地摆着 6 个大包子。

唐天正知道，杨淑芬死了，吴爱平推着杨芬从三和桥上跳了下去。

唐天正不敢去现场看一眼，在家里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等着什么人找上门来，也许警察很快就会来了，他得想一想如何讲清楚这件事情。

吴爱平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但是唐天正心里明白，吴爱平是怕杨淑芬成了自己的累赘，直白点说是怕杨淑芬掏空唐天正的积蓄。

唐天正又想着，也许是吴爱平被这段不伦的恋情所困扰吗？想到这个，唐天正的心里揪了一下。

唐天正又想，或许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向警察解释。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闹铃突然响了，很有节奏地响了一声，叮咚。停了两秒，又是一声，叮咚。唐天正木然地站起来，打开了门。

“老陈？”

修手机的老陈冲着唐天正合了下手掌，“阿弥陀佛，人各有命，你不要悲伤。”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也给你带来一些消息。吴爱平她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路，她的灵魂得到了解脱。杨淑芬罪孽深重，吴爱平这么做，让你妈得到了超度，重获了新生。所以，你不要悲伤。”

老陈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与他在手机店里顽固的形象判若两人。

“吴爱平与我一起拜的师傅，我们也是一生的挚友。”

第十八章 云城大爆炸 M1

云城的秋天来得比别的地方稍早一些。眼下刚到 9 月，天气就开始转凉了。

这天唐天正把出租车开到了万福桥一带，他又想起了文艺，不觉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从万福桥再向前开上 100 米，有一道下坡路，路南侧是云城市最大的饭店，小巷里大酒店。酒店的名字挺小气，但是从小气里见大气势，这是最厉害的。

在这种酒店里吃饭的客人，一般都有小汽车，有的自己开，有的是司机开，所以在这个地方一般等不到生意。

唐天正扭头瞅了一眼招牌上巨大的漆金大字，砸了下嘴。“有钱人真好。”

汽车刚开过去大约三四十米，小巷里酒店就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酒店大门像只炮口一样，喷出了一堆东西，噼里啪啦散了一马路。路上车辆纷纷避让，人群也惊呼乱窜，交通一度陷入了瘫痪。

冲击波裹挟着七零八碎的东西砸到了唐天正的出租车上。唐天正赶紧打把修正方向，随后一脚把车刹在了马路中央。

还没等唐天正回过神来，后车门就被人一把拉开了，紧接着坐上来一个人。这人一上车就赶紧催促道，“快走快走！有恐怖袭击，再不走命都没有了！”

唐天正原本以为是酒店的锅炉房什么的发生了爆炸，被人这么一说，真就相信了。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挂上挡就开走了。

出租车开出了四五公里地，道路上的车辆不再混乱了。唐天正问道，“你是随便找个地方下车，还是我直接把你送回家去？”说话的时候，唐天正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乘客。

后排上的这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黑色的运动装，从衣服款式上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后座上的人仍保持着沉默，唐天正无奈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呀？再往前开，就要开出市区地界啦。赶紧做决定，等把你送到地方，我还得看看我的车子被炸成什么样子啦，搞不好还得去一趟修理厂。你瞧这个世道，竟然还遇上恐怖袭击啦！这一天天的……”唐天正说完，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人也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唐天正就认出了他。

唐天正的话刚涌到嗓子眼上，就感觉一把刀已经贴到了他的脖子上，冰凉冰凉的刀子，带着细密的痛感。唐天正吓了一个激灵，他旋即又镇定下来，笑着说道，“朋友，你这样不好吧……”

“别废话，开你的车。”

唐天正也不含糊，直接把车开到了三和镇那栋白色的小楼底下。唐天正低头看时，那把刀已经从他脖子底下抽走了。

唐天正说道，“你是文强，对不对？”说完，把脸向后边转了过去。

后座上的人已经摘掉了帽子和口罩。唐天正笑道，“你这是整得哪一出？”

这时候文强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枪，拉上了膛对准了唐天正的脑门子。唐天正没想到他会来这么猛的，顿时慌了神。“不是兄弟，你冷静点。这玩意可危险，别走火了。”

文强的脸本来就白，这会儿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气，脸更白了，白得像一张纸。“你是什么人？”文强问道。

“我，我是开出租车的啊，我还能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