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正说道，“你是吴玲玲吧。我认识你妈……”

“哦，我知道了，你是唐天正！我妈是不是在你家里呢？她可真有意思！妈！妈！吴爱平！”吴玲玲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吴爱平，你还回不回家了？你打算住在姓唐的家里了是吧？”

这时候吴爱平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她指着吴玲玲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个小杂种，瞎叫唤什么你！赶紧回家去！”

吴爱平擦着唐天正走过去，递给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然后拽着吴玲玲的胳膊离开了东大院的大门。

吃完晚饭，唐天正在沙发上陪着杨淑芬坐了一会儿。杨淑芬困了，便起身回了卧室睡觉。唐天正仍在沙发上发呆。这时候有人过来敲门，唐天正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

隔着门唐天正问道，“谁呀？”

没人说话。但是唐天正知道是谁，他把门推开，门外头果然站着吴爱平。

吴爱平猛地拥上来，抱住了唐天正。唐天正光着膀子，他只觉得胸膛里一热，汗津津的。唐天正轻声说道，“平姐……”

话没说完，吴爱平的嘴便堵了上来。唐天正被她热烈的攻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番云雨之后，吴爱平赤身裸体地躺在沙发上，脑袋枕在胳膊上。

唐天正去卫生间里冲了个凉水澡，出来的时候看了吴爱平一眼，便把目光躲了过去。唐天正轻轻推开杨淑芬的卧房看了一眼，里边只有轻微的鼾声，唐天正便把门又重新带上了。

吴爱平拍了拍沙发，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正儿，你坐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唐天正把身体背过去，用毛巾在身上用力地擦着。“平姐，你去冲一冲吧。凉快。”

吴爱平不依，坚持道，“你先坐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唐天正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凳子，坐在了沙发边上。

“19 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嫁给了那个杀猪的。那个杀猪的是个大变态，他喜欢吃猪心猪肺猪肝猪肠子猪蛋子儿，他能对一切恶心的东西下得去嘴。他在我的身上乱咬，他说他迟早有一天要把我切碎了吃掉。我快被他给折磨死了。终于有一天，我被他折磨之后，我决定去死。我从厨房里拿来了剪刀，我就这样赤身裸体地躺在窗前的空床上，准备把这把剪刀插到自己的喉咙里。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窗户外头有一张脸。一张圆圆的小脸，秋天的太阳在这张小脸上描了一层金边儿。我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小圆脸的嘴巴出现在这条缝里。‘阿姨，你不穿衣服，你不冷吗？’我就说，‘阿姨不冷。’那个小男孩又说，‘阿姨，没人陪我玩，咱们一起玩吧。’

“听了小男孩的话，我突然就不想死了，我突然就觉得人除了死，还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情。外边阳光灿烂，小松岭的果子熟了，白桦林的叶子铺了一地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干嘛要死啊，我们不过是遭了一点点的罪而已，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啊！是这个小男孩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虽然听起来很扯，但这是真的。后来那个小男孩突然就不见了，听说是回乡下去了。

“后来我就追到了乡下，我看到那个小男孩在跟着他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看着他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上了中学……直到有一天我们又相遇了。我知道我们迟早会相遇，因为这是我的宿命。

“相遇的时候我要告诉他什么呢？我要告诉他，我爱他，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话吗？当然还有。我还要告诉他，关于他妈妈的故事。他妈妈不是一个好人，他妈妈是个婚骗子。他妈妈当时有一个男朋友，两人冒充兄妹，说家里吃不上饭了，便带着妹妹出来找个吃饭的地方，就是找个光棍嫁了。等拿了人家的彩礼，两人便一起逃走。可是玩鹰的却被鹰啄瞎了眼。

“两个骗子后来又到了一户人家，家里的老人是队里的会计，儿子烂赌，家里也是个烂包光景。女人嫁进来的时候，就被家里的老爷子给捆住了，终日拴在牛棚里。最终，女人怀上了赌鬼的孩子。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女人才被放出来。这个时候非生不可了呀，不然得要了自己的命了呀。女人不服气呀，她抽起了旱烟，喝起了辣酒，找神婆子念符咒，喝奇怪的草药汤，就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变成一个怪物。这就是女人报复的手段。

“后来孩子生了下来，谢天谢地，他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谢天谢地，这个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他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他就是你，正儿。”

听到这里，唐天正怔住了。他回头望了一眼吴爱平，问道，“谁告诉你的，这些？”

“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想打听到，一点都不难。”吴爱平把手搭在唐天正的脖子上，“正儿，我稀里糊涂地活了一辈子，我只知道啊，一天吃三顿饭，晚上上床睡觉，白天坐着发呆。那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唐天正冷着脸，“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就问你，谁告诉你，杨淑芬她是一个婚骗子？杨淑芬她……”

“正儿，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好人也好，坏人也好，她们也会生儿育女，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过完这一生……那不重要，那是她们的事情。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你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正如我这样的人，我嫁给了一个杀猪的，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完了。但是老天是公平的，你从一个地方失去了，就会从另一个地方找补回来。所以我就遇到了你……”说到这里，吴爱平有些哽咽。“我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当一个吸血鬼了，我应该还你自由，还你精神自由。正儿，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能明白吗？”

唐天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天正站了起来，心烦意乱。“你应该把衣服穿上，然后回家去。”

吴爱平从口袋里翻出一张诊断书，折了两折。递给唐天正的时候，他挥手给挡掉了。

第十七章 吴爱平为爱痛下杀手 M1

昨天喝了些老周从韩国人那里买来的清酒，口感苦涩，没劲。

第二天一早，唐天正感觉头脑昏沉。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客厅的窗户，屋外已经大亮了。这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响。他从沙发上坐起来，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忽然又听到了那个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这一次敲得有些急促。

唐天正望向房门，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站起来，捋了捋身上的衣服，把门打开了。

“哎呀，正儿呀，你今天有口福喽！”门外头站着吴爱平。吴爱平本是一个内敛的人，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今天却大着嗓门嚷嚷。这一改变让唐天正有些不自在。

唐天正侧过身子，把吴爱平让了进去。“怎么整了这么些东西过来？”

“都是些食材，今天我给你们做顿好的！你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吴爱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拖拖拉拉地进了厨房里。

唐天正刚想关门，突然发现门外头还站着一个人。是吴玲玲。

唐天正撒开了门把手，“你来了。进来吧。”

吴玲玲翻个白眼，拽着身子进到了屋里。

“哎呀，妈，屋里什么味道！臭死了！”吴玲玲刚在桌子跟前坐定，就开始嚷嚷起来。

吴爱平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吴玲玲在外头叫嚷，便探出了脑袋，“玲玲，你说什么？”

吴玲玲没好气地回一句，“也不知道你非把我喊来干什么？”

吴爱平笑道，“我在家里不就说了嘛，你这次回来，我带你跟你唐大哥认识一下。你唐大哥在云城混了好些年，将来你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吴玲玲不屑道，“我需要一个开出租车的照应？你净扯！”

吴爱平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怕再说下去，吴玲玲指不定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便又缩回了厨房里。

唐天正也不恼，他挨着沙发坐下来，把鞋子脱下来扔到地上，盘起了腿。

“你在卫校上学？”唐天正一边摁亮了电视机一边问道。

吴玲玲斜着眼瞅着唐天正，不说话。

“你那个小男友还处着吗？”唐天正瞅着电视里的广告画面，也没看她。

提到那个小男友，吴玲玲的脸上才有了笑容。“当然处着了。他可劲爱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