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爱平赶紧接过来，说道，“哎哟，你可有心了，还能想着我来。中午饭吃了没？没吃在我这儿吃点？”
唐天正连忙摆手道，“吃过了，中午就吃的这饺子。你尝尝，山蘑菇馅的，味道还行。”唐天正看吴爱平端着饭盒进了厨房，回头又瞥了一眼倚在沙发上的陌生女人，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饭盒给你。我在里头装了几颗咸鸭蛋，我自己腌制的。”
唐天正接过饭盒，吴爱平却没有撒手。
“阿姨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的，有好几次她拉裤兜里了。我给她拿了几片成人尿裤，我们卫生室里的价格定得高，你有时间去十八仓库那里去买一些回来。”
唐天正答应着，低着头跑出了门。
吴爱平刚把门关上，倚在沙发上的女人便爽朗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还是个嫩货儿！新勾搭上的？”女人边笑边站起来，在吴爱平的屁股上掐了一把，“你们俩到哪一步了？睡了？”
吴爱平赶紧去捂她的嘴，说道，“你小点声，人还没走远呢！”
陌生女人咬了吴爱平一口，吴爱平吃痛撒了手，嗔怪地瞪了一眼。“你这个坏蛋，怎么还咬人？”
陌生女人跑到窗户跟前，探着身子向外看，看到唐天正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就喊了一嗓子，“哎！咸鸭蛋吃完再来拿。”
唐天正装作没听见，只顾低着头走。女人得逞了，笑得花枝乱颤。
“你净逗他！”吴爱平埋怨道。
“你可得体谅体谅我。我在烧烤城里头成天见着的都是什么人？服务员一个个傻愣愣的，缺胳膊少腿的，难道见一个正常的男人，还不让我多看两眼？”
吴爱平撇了撇嘴，“刘招娣呀刘招娣，你呀真是一个吸血鬼。”
“我吸血鬼？你又说这话！你说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我怎么就变成吸血鬼了？要不是我，他们早死外头了。你倒是会说风凉话！”刘招娣不满地冲着吴爱平嚷道，“人家电视台都来采访了，你没看见？还给我发一个大红奖状，你没看见？难不成这会儿风向变了，要给我摘了去？”
吴爱平白了她一眼，“一说你还急眼了。吴爱平扁了扁嘴，“打小你就聪明，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都精不过你。”
被人一夸，刘招娣又谦虚起来。“唉，要说会赚钱，我肯定是排第一个。要说过得幸福不幸福。”刘招娣神色黯然起来，“我倒是最不幸福的那一个。”
吴爱平扑哧一声笑了，“哟，你什么时候感性起来了。谁说你不幸福了？我看你就挺幸福。起码比我幸福。”
“你好歹还有个玲玲，我呢，孤家寡人一个。等死了连个哭坟的都没有。”
“真不打算找一个了？”
“不找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刘招娣的烟烧完了，又点上了一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哈哈笑起来。“我就是找，也生不出来了啊！哈哈哈。”
吴爱平没搭理她。等刘招娣笑够了，两人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这时候院子里进来一个叫花子，他摇着不锈钢茶缸子，里头有一个枚硬币叮叮当当地响。叫花子的就站在当院子里，只摇缸子，也不吆喝，低着头也不往别处看。
刘招娣站了起来，把半截身子探出窗外，喊道，“喂，你是要钱的还是要饭的？”
叫花子抬起头，一缕一缕的脏头发从脸的两边滑过去，露出一个黑脸出来。“都中。”
刘招娣摸了摸口袋，抓出一把零钱出来，然后抽了一张十块的，用手揉了揉，揉成一个团团，用力扔了出去。
叫花子忙去追，追到了手里又朝着刘招娣的窗口打拱手。可是刘招娣已经离开了窗口。
“你说我是不是个好人？”刘招娣问道。
吴爱平点点头。“你是好人。”
刘招娣又说，“刚过完年的时候，下的那场大雪你还记得吗？”刘招娣有些局促不安地动了动屁股，“唉，这事怎么跟你说呢。那阵子文官庙不是死了两个人？闹雪灾那会儿？”
吴爱平点了点头。“知道这事。”
“死的那两个人原先是我们烧烤城里的，后来两人实在是不招人喜欢，老的傻，小的笨，一点事也不顶，还净给我找麻烦！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爷俩赶走了。谁能知道，人就死了！”
听了刘招娣的话，吴爱平有些气愤。“你那么大一个烧烤城，养不活两个人？剩点饭菜就够他们吃的了。你说你还先进模范呢。”
“我说表姐，你就别数落我了。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不过他们就这样死在外头了，我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我有些时候就想，你说人这一辈子活成啥样，是这一辈子的事还是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积点德，这辈子努努力。人就能活好啦。”
“所以说，这一辈子我就想多干些好事。你说是不是年纪大了，我现在总会想一些因果报应的事。”
“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啥都行，老了才知道自己整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确实是。”刘招娣无不伤感地叹了口气。
第六章 吴爱平 M2
唐天正把出租车停在“老周小卖部”门口，摇下后车窗对着杨淑芬说道。
“妈，你在车里头先坐一会儿，我进去找个人。”
唐天正走进小卖部里，闻到一股凉菜的味道，周建军正在菜墩上切菜，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老周叔，你这把凉菜生意也整上了？”
周建军转过头哎哟一声，“哦，小唐来了。冬天这不快过去了嘛，那些小商贩一忙起来也都不愿意自己做饭，我寻思着也正好给店里增加个项目，也能多挣一点。哎呀，你说你，你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搞突然袭击！吃饭了没有？”周建军用围裙擦着手走了过来，“要不出去吃点，我正好也没吃。”
“不了，老周叔，我今天过来办点事。我妈找回来了，脑子出了点毛病，现在屙尿都不知道了。我到市场里批发点成人纸尿裤。”
“哦！”周建军惊讶不已，凑近了他小声问道，“咋搞的啊，人怎么就不行了呢？”
唐天正摇了摇头。“作的呗。”
周建军跟着叹口气，“这世道呀，就跟变戏法似的。你上学那会儿，我还在学校里见过她。那时候多精神一个人？谁能想到现在变成这样了！”
唐天正不想聊以前的事，他提高声量说道，“行了，老周叔，我就过来看一眼，我这就去仓库里头看看去。”
“那啥，你对仓库也不熟悉，我带你去吧。”